“我來。”
薛白腦海中,一人大步走來,是辛棄疾。
“辛棄疾,你來!”
“我見青山多嫵媚,料青山見我亦如是。”
“好,好!”李白撫掌大笑,“然後呢?”
“昨夜鬆邊醉倒,問鬆我醉何如。隻疑鬆動要來扶,以手推鬆,曰……”
“曰什麼?”
“去!”
薛白大喝一聲,醉眼朦朧間看向屋中,隻見辛棄疾用力一推李白,反而自己摔倒在地上,那邊,蘇軾已經醉得昏睡過去,白居易、韓愈等人醉得連連搖手,表示不勝酒力。
李白大笑,指著薛白道:“起來啊,我再作一首詩你就起來……金樽清酒鬥十千,玉盤珍羞直萬錢。”
“這詩,你是現作的嗎?”
“哈哈哈,當然,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
薛白隻好撐著地,目光環顧,看到一人,道:“劉……劉禹錫,你來。”
“好。”
劉禹錫打了個酒嗝,站起身來。
薛白踉蹌走了幾步,搖頭晃腦。
“沉舟側畔千帆過,病樹前頭萬木春。今日聽君歌一曲,暫憑杯酒長精神。”
話音方落,劉禹錫已趴倒了。
李白推了推薛白,道:“彆醉,繼續喝。”
“蘇東坡?辛棄疾?”
薛白隻好推了推他的人,末了道:“我輸了……李太白,你贏了我一千三百年。”
“哈哈哈,豈有輸贏?唯有儘興,來,輪到我了。”
薛白揉了揉眼,隻見李白搖搖晃晃站到了桌子上,用他天馬行空的想象力環顧著薛白那些朋友,仰天大笑。
“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複回。”
“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發,朝如青絲暮成雪。”
“人生得意須儘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儘還複來。”
“……”
薛白醉倒過去。
他像是做了一個荒唐的夢,夢到這堂屋中有很多人在歡飲達旦,李白拉扯著蘇軾、辛棄疾,嘴裡念叨道:“將進酒,杯莫停。”
“與君歌一曲,請君為我傾耳聽。”
他覺得自己也有了李白一樣無拘無束的想象力,跨越了時間、空間,把千年間詩人詞人都彙聚一堂。
裡麵還有一兩個女詩人,他以為是李清照。
但對方走近了,原來是李季蘭。
“季蘭子,你詩寫得雖然好,但在這裡,不行的。”薛白喃喃道。
“可我喜歡薛郎。”
薛白於是醒了過來,頓覺頭疼得厲害,像是要裂開一樣。
環顧一看,他已經被搬到了客房中的榻上。
“郎君,你醒了。”刁丙走了進來。
薛白扶著額頭,問道:“李先生呢?”
“把他搬到隔壁了,睡得正沉。郎君,你昨夜怕是喝了有十五杯吧?”
“這麼多嗎?”
“定是有的,八壇酒都喝光了。李先生喝的每壇酒,郎君都不止陪一杯。”
“這段日子暫時叫我‘三郎’,莫讓李先生知曉了我的身份。”
刁丙一愣,道:“郎……三郎不與李先生彆過嗎?他去長安,並不順路。”
“我們也不是真往潮陽。”薛白道,“且他是來找我的。”
說話間,刁庚也趕了過來,低聲道:“胡來水到了。”
“讓他進來。”
不一會兒,作客商打扮的胡來水趕了過來。
胡來水是豐味樓的夥計出身,因在偃師立了功勞,如今已是薛白暗中勢力的小管事之一,行事愈發利落。
“郎君,小人扮作商隊,昨夜歇在西麵的洩湖鎮,落日時,遇到一隊向東趕路的人馬在打聽郎君,該是李林甫的人。”
“意料之中。”
胡來水道:“小人裝作不經意地與他們接近,偷聽他們談話,發現其中有北方口音的胡人。”
“安祿山的人?”
“應該是。”
刁庚道:“郎君,狗胡一定是為了高氏兄弟之事派人來害你,做了他們吧?”
聽了兄弟這魯莽的言論,刁丙皺了眉,暗道郎君可是官麵上的人物,做事怎麼能這麼無法無天?在長安時……
“做了。”薛白道。
“喏。”
胡來水接過薛白給的牌符,自去安排。
~~
用了早膳,薛白還安排了一些事務。
他雖被貶謫,自己暗中的勢力卻還要經營,比如煉丹一事他也放不下,有心想去看一眼。
到了將近午時,李白才搖搖晃晃地出來,走進客堂,看著滿牆的詩句發呆。
薛白再次揉著額頭,心想陪李白喝酒真是太虧。宿醉後李白反正也閒著,一頓酒能打發掉兩天時間,而自己酒量既差,要忙的事務又多……下次再也不可了。
正想著,李白已招過店家,再要一頓酒肉。
“李先生,要往長安去?”
“是啊,長安。”
剛醒來的李白沒了昨夜的興致,感覺有些惆悵,走到門邊,舉頭西望,眼神中有著向往與悲哀。
他懷念長安,卻又畏懼長安。
“總為浮雲能蔽日,長安不見使人愁。”
“李先生要去找那位薛白?”
“不錯。”
薛白道:“但我方才聽路過的行商說,薛郎已經被貶官了,不能再舉薦李先生入仕。”
李白竟是灑脫地笑了笑,像是早已接受了自己不能施展抱負的命運。
他揮手,將心裡的不甘心暫且像浮雲一樣揮散。
“既然走到這裡了,到長安與他結交也好,也見見一些好友。”
“但我還聽說,薛白已被貶往潮陽,王昌齡去了隴右幕府。”
李白似乎現在才完全醒過來,哈哈一笑,道:“無妨,乘興而來,乘興而歸。能與三郎相識,不虛此行。”
正好酒菜上來,他漸漸恢複了興致,招呼薛白道:“來,你我再飲一場,一醉方休。”
“不能再飲了,我打算往東麵遊曆……”
“同遊如何?”李白爽朗道:“我年輕時與你一般,仗劍去國,辭親遠遊,今已遍布大唐名川大山,三郎欲往何處,我送你一程。”
“不會耽誤先生之事?”
“稱我‘太白兄’,我今日最想做的事,便是與忘年交同遊山川。”
“好。”薛白道:“我不想西折,又不想過藍關,太白兄以為去何處遊玩為妥?”
“向東北走,繞過驪山東,去華山如何?”
“好。”
兩人竟是這般隨意就改變了各自的行程,東向華山。
薛白或是彆有目的,李白則是真的瀟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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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撥一撥的隊伍相繼離開了藍田驛,驛館中安靜了許多。
午後,有一隊大漢策馬而來,用了茶水,隻問了一位南下的俊俏郎君的去向匆匆而去。
驛館中,還留在那的商旅中有人看著這一幕,使了個眼色,安排人從山林間穿小道去通知前方的同伴設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