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吧。”
薛白卻不走,依舊在看著李林甫,隻見這位右相清瘦了些,神情還是剛戾如往昔,但……臉上似乎施了粉。
李林甫見薛白不走,乾脆招招手,示意讓蒼璧扶他離開。
“右相就不好奇,誰與張垍泄露了你大病的消息?”薛白問道。
蒼璧停下腳步,沒有繼續去扶。
李林甫遂淡淡道:“本相既無病,何談泄露消息?”
說罷,他瞪了蒼璧一眼,自站起身來,往外走去,同時道:“十郎,你去把省台的文書都拿到議事廳。”
“喏。”
“看這豎子還不想走,讓十一娘招待他。”
不一會兒,李家父子與管事便走了,也不待客。
薛白卻還是坐在那,思忖著。
等了很久,李十一娘才分花拂柳地過來。
“咦,還真是薛郎。”她進了花廳便俯身看向薛白,將披帛下傲人的白膩展露無遺,大膽地看了薛白兩眼,笑道:“剛成了親,更有男兒氣概了些。”
“往昔都是騰空子與我談,今日怎換成了十一娘?”
“她修道之人,不再管家事了。”李十一娘故意盯著薛白,見他不回避她的目光,不由問道:“你今日倒願與我聊聊?”
“求之不得。”
“不怕我吃了你?”
“十一娘與楊齊暄夫妻情深不是嗎?”
“好笑,你看看大唐有幾對夫婦因為情深就不偷吃的?”
“那是十一娘眼界高,看到的都隻有無所事事的貴胄。”
“那怎麼辦?我天生是貴胄。”
“楊齊暄也偷吃?”
“他不敢,有賊心,沒賊膽。隻能我來偷吃,因為我出身好,地位高,他得倚仗著我。”
李十一娘說著,微微得意,伸手捏薛白的下巴,問道:“你與小十七,歡媾過了嗎?”
“沒有,她與你截然不同。”
“那你說,兩個截然不同的姐妹……”
“對了,你夫婿有賊心沒賊膽,可會泄了右相府的秘密。”
“他才不會呢,他是我的小忠犬。”
薛白道:“禦夫有道,那是誰告訴張垍,你阿爺大病了。”
“嘁,我阿爺可沒病。”
“你比李岫聰明,怪不得你阿爺讓你來打發我。可惜,晚了,李岫方才已經說了,你阿爺大病時隻有你們幾人在身邊。”
“信你?彆鬨了,看我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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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爺看這個,看王忠嗣的意思,顯然是不願受朝廷掣肘,想從隴西調他的舊將。”
“不願被朝廷掣肘?你替他找理由?”李林甫叱了李岫一句,道:“他無非是想重掌三鎮,故而聖人想用他,又得防著他。”
說罷,他喃喃道:“聖人心裡明白,王忠嗣依舊向著李亨啊,明日隻看薛白於他的救命之恩,能勸服他多少了。”
“可事到如今,已隻能用王忠嗣了……”
李林甫皺了皺眉,道:“鮮於仲通遞的公文再拿來。”
“阿爺,就在這裡。”
“嗯。”
李林甫遂再次拾起那封文書,嘴裡念念有詞,算著若征兵十萬所需的錢穀。
“阿爺,你是否歇一會?”李岫問道,“你已經忙了……”
“不能歇啊。”李林甫擺手道:“眼下滿朝都在盯著我,不能示人以弱。”
真到了這種時候,他反而顯得堅毅起來。
世人總是罵他,可他能走到宰相這個位置,至少那份對權力的渴望就非同尋常。換作旁人,在病痛之下也許已經放棄了,致仕還鄉罷了,唯他還在咬牙堅持。
“放心。”李林甫難得拍了拍李岫的肩,溫言道:“前幾日急火攻心罷了,眼下既已穩住局麵,一切都會好轉的。”
“阿爺就是為這大唐社稷操了太多心。”
“神仙與我說過,我要當二十年宰相,這才幾年。”李林甫笑了笑,道:“隻要我不病,沒人能奪我的相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