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 汝陽三鬥始朝天(1 / 2)

滿唐華彩 怪誕的表哥 11054 字 3個月前

右相府,李岫代父批著公文,忽然“哈”地笑了一聲,將手中文書遞到薛白麵前。

“這封,由你親自來批。”

薛白目光看去,見上麵寫的是任薛白兼差劍南軍度支副使。

這是他給王忠嗣獻軍器得來的第一個回報。

他遂接過李岫遞過來的尚書左仆射的大印,“啪”地批允了這一任命。

“持宰相印,給自己任官的,少見。”李岫笑道:“如你所願,近來事事順遂。”

薛白道:“越是這種時候,越要警醒。國事不順,個人太順,未必是好事。”

李岫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認為他阿爺若能作這般想,右相府以後的危險便能小很多。

但薛白看似態度謙遜,實則狠狠把握住了這個機會大肆提攜黨羽。他借右相之權,已把元結遷為解縣縣令,遷皇甫冉為軍器監主簿,遷杜甫為左拾遺,又把劉宴、第五琦、楊綰放到河東榷鹽的位置上……算時日,皇甫冉、杜甫也該快回京了。

“對了,郡主許婚安慶宗一事,有消息了。”李岫接過文書,同時漫不經心地道:“聖人封慶王之女為榮義郡主。”

薛白聞言動作略略一滯,迅速恢複了從容自若,但心中卻甚是詫異。

“我猜錯了啊,一直以為聖人會借機封賞侄女。”李岫見他不答,自嘲一笑,以意味深長的語氣道:“終究還是薛郎了得,不聲不響,又做成了一樁大事。”

“此事與我有關?”薛白訝然。

“你我之間,賣關子便沒意思了。”李岫道:“旁人不知,我還能不知伱與慶王的關係嗎?這次,不是你幫慶王府掙得了一個郡主封號?”

“不是。”

李岫不信,抬手一指薛白,以不滿又無奈的語氣道:“回頭想來,又被你算計了,你離間我們與安祿山,實則意在逼迫我們倒向慶王。之後,你再利用右相府之勢,分化安氏父子,甚至直接拉攏安祿山?”

“若如此,我何必大費周章,一開始便與你們合作豈不更好?”

“不同的。”李岫道:“條件不同,當時右相府更強勢,如今卻隻能受你擺布了。”

“十郎萬莫再敲打我,我萬不敢擺弄右相府。”

“但不得不說,這局棋下到現在,你已開始占到了優勢,朝中重臣、邊鎮大將,已有人開始倒向慶王、反對太子了啊。榮義郡主這一嫁,形勢不同了。”

薛白道:“我坦誠說,此事並非我在背後推動,十郎相信嗎?”

“不信。你當我不知太池宴上你做了什麼?”

“我做了什麼?”薛白問道。

李岫道:“姚思藝不會無緣無故冤你穢亂後宮,你必是去見了誰,促成了此事。”

既解釋不清,薛白也就隨李岫怎麼想。

但正如方才所言,太順未必是好事。薛白心中揣測,漸漸有了一個頗讓他膽寒的猜想——

莫非,李隆基已發現李林甫病了,不動聲色地尋找下一個製衡東宮的勢力,故意利用他扶持李琮,這才讓李琮聯姻安祿山。

滿朝文武,不過是聖人養的鬥雞,一隻敗下場了,再換一隻,但不管是哪隻,休想啄到主人。

這個猜想最可怕之處在於,薛白感到自己與李琮的幾次秘談,已落入李隆基的視線了,他才會縱容自己。

當然,終究隻是猜想。榮義郡主之事有各種旁的可能,或是李琮使了力,或是宗室沒有更適宜的人選。

~~

近來事多,倒讓人覺得時間過得很慢。其實四月中旬還未過,薛白成親還不到一個月。

顏季明還在長安,薛白離開右相府之後便特意去見了他一趟。

才被引進庭院,便聽顏季明指著他笑語了一句。

“我這妹夫來,必是有事相談。”

“何以見得?”

“誰不知你薛禦史忙。”顏季明道,“連杜五郎到金城縣赴任,你也不打算送行。”

說來旁人不信,杜五郎赴任金城,並不在薛白近來所關心的事件當中。

“他還未啟程?”

“看你,如今你已不是杜謄最好的朋友,換作我了。”顏季明搖頭笑著,“我們正在商量著明日送五郎。”

“知道他能拖,竟是拖到明日才往金城縣上任。”

說話間,兩人進了堂,隻見堂中已坐了些人,看樣子就是長安城的才俊,因其中還有兩人李棲筠、李嘉佑正是薛白的同年,可見顏季明人緣十分不錯。

另外,安慶宗、史朝英也是薛白認識的。

“薛郎來了,我們正在玩你想出的那些遊戲。”

史朝英最是直率熱情,站起身來,道:“你如何那般聰明?能想出這許多古怪的東西。”

“不過是好玩罷了。”薛白應了,目光看向安慶宗,道:“還未恭喜仁行兄。”

安慶宗臉上還貼著兩張紙條,雙頰通紅,想必已喝了不少的罰酒,訝道:“恭喜我什麼?恭喜我遊戲總是輸不成?”

一句話,眾人皆笑了起來。

他們都是一副隻顧玩樂的模樣,像是無心打探朝中消息。薛白見了,心裡卻不信安祿山的長子如此與世無爭。

“仁行兄不知聖人賜婚一事?”

“聽說了。”安慶宗道:“還是在薛郎的婚宴上,聽人提起過,但和政郡主既看不上我,此事該作罷了。”

“那仁行兄該請我吃一頓酒,謝我這個報喜人了。”

眾人皆訝,道:“薛郎知曉安大郎的婚事?”

薛白也不賣關子,道:“榮義郡主,是慶王之女。”

“真的?安大郎總算要成親了。”

堂中眾人紛紛恭喜安慶宗。

史朝英與安慶宗很是熟識,則調侃了幾句,接著操心起婚禮如何如何辦,她可在長安待得更久些,喝過安慶宗的喜酒再走。

在此間,卻是無人問薛白如何這麼快得到了消息,是否從慶王那兒聽來的。

這些問題薛白已準備好了答案,此時便有種一拳打到棉花上的落空感。

說說笑笑了一會,安慶宗看向薛白,顯然是打算問些什麼。

薛白本以為他要問聖人這樁賜婚背後的深意之類。

“薛郎可識得榮義郡主?她性情如何?”

“雖不識得,但在宗室之中該算是溫柔和善的。”

“那她……”安慶宗欲言又止,躊躇了片刻,方問道:“她漂亮嗎?”

薛白道:“這我便不知了。”

“莫誤會了。”安慶宗笑道:“我並非喜歡漂亮的,清秀就好。”

“懂的。”顏季明道:“都說喜歡清秀的。”

史朝英則道:“我可去與榮義郡主當朋友,先瞧一瞧她的樣貌。”

眾人這般說笑,竟是無一人提及這樁聯姻背後的利益牽扯。

恰是如此,薛白才不信他們是真沒深想。

說話間,杜五郎也到了,也不用人去接,他對顏季明的宅院很熟悉,自己便走了過來。

“我來得晚了,我阿爺非得叮囑我許多……”

話音未了,他人已風風火火地轉進堂內,見到薛白,又驚又喜,呼道:“你今日怎有空在這裡?”

薛白見杜五郎如此驚訝,倒是有一瞬間的恍然。

以前兩人幾乎是形影不離,從偃師回來以後,薛白忙於公務,則是許久未見了,而杜五郎也有了更多新的朋友,以及新的樂趣。

“正好得空。”薛白道:“來看看十二郎。”

杜五郎愣了一下。

這一個瞬間,兩人顯得有些疏遠。

但緊接著,杜五郎一把攬過薛白,拖著他走到一邊,悄聲嘀咕道:“我才不信你是得空了,來這裡一定是彆有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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