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9章 瘦死的駱駝(2 / 2)

滿唐華彩 怪誕的表哥 14816 字 3個月前

步入前庭,他先探頭探腦地四下一看,尋找著薛白的身影,又擔心真的遇到。

“看什麼?”

有人在他肩上一拍,一股口臭味傳來,不用回頭看就知是吉溫。

“放心吧,薛白已有兩三日不曾來視事了。”吉溫譏笑道,“據說是他得了哥奴的女兒,想必是醉死在溫柔鄉裡了。”

楊齊宣最關心此事,自然是知曉的。

他派人盯著了,薛白是親手把李騰空抱回去的。還有李季蘭,說是暫住在和政郡主府,其實那天跟著薛白回家後就再沒出來過。

此時再看吉溫臉上的淫笑,楊齊宣隻覺一陣心痛。

“看你這樣子。”吉溫道,“男兒大丈夫,何患無妻?與你說一樁正事。”

說著,他攬著楊齊宣的脖子,湊近了,與他交頭接耳地說話。

“這次,薛白犯了諸多大罪,我們身為諫議大夫,自當彈劾他。”

“可他倚仗著征南詔的功勞,聖人隻怕不會輕易動他吧。”

“簡單。”吉溫道,“把哥奴的新墳挖開看看,隻要那紫金朝服還在,那便是欺君大罪。”

“這……”

吉溫道:“這般與你說吧,李獻忠是李林甫的義子,叛逃了,可見李林甫必是謀逆,薛白包庇李林甫,亦是謀逆。”

楊齊宣有些擔心,但並不是顧及到與李林甫多年的翁婿之情,而是害怕薛白,他道:“如此,真就擺明陣仗與薛白鬥了。”

“他當眾打了你,你還有退路嗎?”

楊齊宣一想也是,道:“薛白謀逆?對,他一定是謀逆,才敢當眾毆打官長。”

思路既有了,他又身為諫議大夫,回到官廨便奮筆疾書,寫了一封彈劾薛白的奏書。

吹乾墨跡,他很快又感到了為難,如今的宰相,楊國忠、陳希烈都不願多生事端,這奏書寫了,又如何能遞得上去。

然而,中午時分,吉溫又到了他的官廨,問他要了奏書,滿意地點了點頭。

楊齊宣不由好奇,便問出了他的疑惑。

吉溫遂笑了笑,道:“你忘了,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的,可不僅楊國忠、陳希烈二人。還有一人,甚至是薛白一手扶上來的。”

楊齊宣一愣,驚訝道:“他?他也站到我們這一邊了?”

吉溫拍了拍他的肩,道:“府君的實力,遠比你預想中要強大啊。”

~~

次日,薛白打算暫時把手裡的諸多事務放一放,出城去接顏真卿一趟。

顏真卿已是第二次到隴右,且一待就是一年多,乃因吐蕃有個蘇毗部想要叛吐蕃歸附大唐。

此事,在南詔之戰前就有眉目。如今南詔之戰已打完了,蘇毗卻還未有大動作,但不知進展如何。

這等機密之事,連薛白也不甚清楚,唯有私下裡與顏真卿談了。

薛白這次帶回了那吐蕃公主娜蘭貞,便是想著,有這樣一個俘虜在手,或許能幫到顏真卿。

這日,他出門前便交代杜妗把娜蘭貞帶到薛宅,等他與顏真卿聊過之後隨時可以見。之後他翻身上馬,正要出門,迎麵卻遇到一隊差役過來。

“薛舍人,還請隨我們往大理寺走一趟,寺卿想問你幾句話。”

“何事?”

“例行公事罷了,不打緊。”

薛白大抵能猜到原因,眼看天色還早,顏真卿不會那麼早就到。遂點點頭,隨著往大理寺而去。

他還未將李家的無辜家眷救出來,似乎自己也要陷進去了。

大理寺卿李道邃是個老臣了,過去與李林甫關係還算融洽,不太願意參與到各種黨爭上來。因此,待薛白不算差,有話便直說。

“薛舍人,你被彈劾了。例行公事,大理寺得審查你一遍,此案老夫很重視,遂親自過問。”

“是,李寺卿辛苦了。”

“聽聞你庇護逆臣李林甫的家眷……”

李道邃年邁,精力不濟,說到一半,把手裡的公文遞了過來,道:“薛舍人自己看吧。”

薛白一看,果然是楊齊宣。

“李寺卿,此事簡單,楊齊宣與我爭風吃醋,心懷怨恨,故意汙蔑我罷了。”

李道邃也不管對錯,提筆寫下,一副隻為了交差的模樣。

但其實這種看似不太上心的辦案態度,有時能讓人掉以輕心,栽個大跟頭。

“爭風吃醋,蓄意汙蔑。”李道邃喃喃著寫罷,問道:“聖人削李林甫之官爵,收回追贈,但薛舍人保留了他的紫金朝服,此事如何交代?”

“楊齊宣可有證據?”

“據在場的衙役所言,你支開了他們。”

“那又如何?”

李道邃提醒道:“隻需開棺驗屍,此事真假便一清二楚了。”

“開棺驗屍?”薛白道:“李林甫便是與李獻忠有謀逆之言,終是侍奉聖人十餘年的老臣,聖人一向寬仁,倘若為一件朝服而對死者如此,失了聖人顏麵,楊齊宣這般提議,是為不忠;再者,楊齊宣身為李林甫之婿多年,休妻便罷了,不念舊情刨屍,是為不孝。一個不忠不孝之人,說的有幾分真話?”

又問了幾個問題,李道邃擱下手中的毛筆。

“老夫會把詢問的結果呈遞上去,但聖人更信誰,卻非老夫所能左右。”

“多謝李寺卿。”

薛白執了一禮,告退出來。

離開李道邃的官廨,前方就是熟悉的大理寺前院,隔著牆,有咋咋呼呼的聲音傳來。

“我和你們說,哪有什麼謀逆大案啊,就是楊齊宣與薛白爭風吃醋罷了。”

是杜五郎的聲音。

杜五郎一聽說薛白被大理寺帶走了,第一時間便趕來相救。

他與大理寺獄的獄卒們十分熟悉,又擅長於說這些緋聞逸事,凡有衙役問他,便繪聲繪色地說起來,以期能改變案子的走向。

“你們可知?薛白前陣子還打了楊齊宣,便是為了女人……啊?你出來了?”

杜五郎正說得熱鬨,轉頭一眼看到薛白,放下心來。

“薛白來了,你們可問他,我說的對不對。”

薛白苦笑,道:“不錯,你說得對,我就是與楊齊宣爭風吃醋,才打了他。”

“薛舍人,小人聽說,你們不止為一個小娘子吃醋,好像還是兩個哩?”

“他這般說的……”

薛白話到一半,忽見到有一人正站在旁邊的走廊上,負手往這邊看著,正是顏真卿。

他登時窘迫。

臉皮再厚,他當著丈人的麵,也實在無法說他在為旁的小娘子爭風吃醋,還是為兩個小娘子,也不知何處傳出的風聲。

“散了吧。”杜五郎是有眼力見的,連忙驅散眾人,“叫你們的官長看到了,怕要罵你們不儘忠職守,散了吧。”

薛白則走向顏真卿,羞愧地行了一禮。

“見過丈人。”

“哼。”

顏真卿臉一板,冷哼一聲,負手往外走去。

薛白跟上,邊走邊說著分彆之後的諸多事情,一直說到昨日與李岫的對話,當然,隻說關於邊鎮的話題,隱去了有關他身世的那段。

“哥奴這一死,朝局反倒更亂了啊。”顏真卿有些唏噓,接著薛白的話題道:“說到安思順,此人與哥舒翰當年曾一起在王忠嗣麾下任將,彼此很不對付。”

薛白聽了心念一動,心想或可讓哥舒翰謀取安思順的河西節度使一職。但唐軍與吐蕃軍如今正在青海交戰,並不好因為這些權力之爭,而耽誤了邊境戰事。

薛白遂問道:“丈人此行,隴右形勢如何了?”

顏真卿搖頭道:“你不必打聽。”

連薛白都不告訴,此事顯然是極為機密了。而機密也代表著事情是有進展的。

“我在南詔,俘虜了一個吐蕃公主,乃是尺帶珠丹的女兒,可與吐蕃局勢有益處?”

顏真卿聽聞,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腳步,撚著長須,眼眸閃光。

他暫時顧不得再敲打薛白爭風吃醋之事,追問了關於娜蘭貞的情況,道:“到你府中去談。”

兩人一路回了薛宅。

薛白帶著顏真卿登上閣樓,往庭院裡看去,隻見娜蘭貞穿著一身襦裙,手裡抱著一個羯鼓敲著,旁邊的任木蘭拿著一柄劍正在模仿李十二娘劍舞,嘻嘻哈哈地笑著玩耍。

“倒真是有幾分像尺帶丹珠。”顏真卿看了一會之後,撫須道。

“丈人見過尺帶丹珠?”

“他親臨青海了,正是因為他在,蘇毗部原本準備好叛逃了,卻不敢有所動作啊。”

“那如今呢?”

顏真卿不急不徐地回頭看了一眼,方才低聲道:“吐蕃讚普親臨前線,他身後一些臣子,自然準備好有所動作了。我這趟回來,乃是帶了他們的使節的。”

他言儘於此,並不想對薛白說太多,指了指庭院中的娜蘭貞,道:“這個小女子,到時我得帶走。”

“對了,還未告知丈人,她算是我的一個學生。”薛白菀爾道:“也算是丈人的徒孫了。”

顏真卿聽明白了他的意思,道:“放心,扶持她比殺了她要有用的多,我們懂怎麼做。”

薛白想了想,道:“還有一件事想請丈人幫忙。”

“你爭風吃醋之事?”

“我想保李岫,以及李家的無辜家眷,但此事怕不好向聖人求情。”薛白道,“老師若需人手出使吐蕃,不如給李岫一個立功的機會如何?哥舒翰是個念舊情的人,該願意保護李岫。”

顏真卿沒有馬上答應,而是反問道:“哥奴當年黨羽眾多,朝中就沒有旁人願出手庇護他了?”

“沒有了。”

“我回朝前,哥舒翰亦提及此事,卻未想到李家能至此地步。”顏真卿道:“也好,但隻怕朝廷未必答應。”

“小婿來辦。”薛白道。

比起去振州,暫時送李岫到隴右去安置一段時日,想必其人未來會好得多。

而他也可以更好地利用哥舒翰來製衡安思順、安祿山兄弟。

月初求票,謝謝大家!!剛從年會回來不久,太忙了,月末總結緩兩天再寫~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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