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7章 喜與狂(2 / 2)

滿唐華彩 怪誕的表哥 14671 字 3個月前

“為五郎引見。”顏季明在牢中走了幾步,引見了隔壁牢房中端坐的中年男子,道:“常山長史袁公,河北首倡大義者。”

雙方互派使者,很快議定,在黃河峽穀中讓安慶緒與安祿山相見,共議投降事宜。

“不要臉,哪就是你的了?”

“喏。”

殿內氣氛壓抑,楊國忠道:“臣以為,唯今之計,得在叛軍餘部投降之前,再派禁衛督促哥舒翰與叛軍決戰,對待附逆者,不可寬縱,務須嚴懲!”

大理寺獄做事很快,半個時辰之後,杜五郎便被綁在了刑架上。

“杜有鄰一直居心叵測,收容了三庶人案中的罪眷薛白,且暗中勾結慶王。你們借著榮義郡主與安慶宗聯姻一事,勾結安祿山身邊的謀士嚴莊,逼迫、慫恿安祿山造反,再聯絡叛軍中的內應平叛,以壯聲勢,再聯合哥舒翰兵諫,是嗎?”

“啊!怎會有這樣的郎君,文武雙全,英雄了得。”

“杜有鄰‘妄稱圖讖,交構東宮,指斥乘輿’,拿下!”

“天寶元年,李齊物開黃河三門漕運,我爺娘便是死在黃河裡。但李齊物從河中挖出古刃,上有‘平陸’二字,反倒獻了祥瑞。”胡來水又道。

他雖然說了出來,首先自己就不信,道:“因叛軍主力陳於陝郡,封鎖了洛陽與潼關之間的道路,消息先是送到南陽,再由南陽太守魯炅遞往長安。”

“捷報?”李隆基反而臉色凝重。

先是,得知了薛白收複洛陽一事,杜有鄰臉色平靜,淡淡道:“我待他如子侄,卻未想到他能為社稷立下如此大功。”

“我已知曉了,還用你嗎?”楊玉環雖在叱責,可轉過身來,那傾國傾城的臉上卻是帶著絲笑意。

那邊,盧豐娘、薛運娘等家眷也被帶了過來。

“此前,崔將軍便留意到唐軍的哨探似有兩批人,他遂親自率人前往截殺,果然,一批是哥舒翰所派,而長安卻也派了一批哨馬隨時打探潼關戰事。”

“是。”

“來了。”

等了很久很久,直到太陽快要落山了,安慶緒依舊不至。

“想必你無官身,威脅不大吧。”顏季明笑道,“可你也須小心些。”

“可!”

哨馬四散,回稟道:“報!安慶緒還未到。”

“喏!”

“這般快?”

~~

大理寺獄。

他近來有一個想法藏於心中總是沒說出來——倘若安祿山是死了,而非被擒,局麵反倒還好些。

看著這些一心為國之人被無端下獄,杜五郎十分不忿,但才說到這裡,典獄走了過來,拍了拍他的肩,道:“五郎,對不住了。”

“五郎,還認得我嗎?”

楊國忠稍稍鬆了一口氣,轉身還有許多事得辦,南陽來的驛騎得要拿下,南陽太守魯炅有交構東宮之嫌需要撤換。

所謂“事出反常必有妖”,安祿山被薛白擒獲不合常理,那必然藏著陰謀,李隆基首先感到的是撲麵而來的威脅。

安慶緒對著鋥亮的刀麵稍稍整理了儀容,換上一身白袍,披頭散發,無精打彩地走出了大營,看了看天空,隻見冬日蕭索。

元載上前兩步,俯到了杜五郎耳朵邊,小聲道:“聖人隻想知道一件事——薛白,是不是廢太子瑛的兒子?”

安慶緒眼圈很黑,坐在那顯得憂心忡忡。

“我去見他。”

薛白駐馬望去,這段黃河水流湍急,在寒冬臘月裡還未結冰,依舊是波濤洶湧,而平陸縣則於風雪中隱於對岸。

杜妗十分強勢,臉色凝重,道:“走!”

很快,一個瘦小的士卒就策馬而出,也沒帶武器,到了近處,翻身下馬,徑直走向安祿山。

“放心,他們會與你一起處斬。”

這是聖人催促了許久之事,此前,楊國忠還想著薛白萬一會顧念舊情,有留條退路的想法。如今已看明白了,一旦讓薛白趁勢而起,兵諫不可避免,不狠不行了。

一家人匆匆上了馬車,短短一柱香之後,已有禁衛竄門而入,叱喝不已。

“嗯?”

他們把安祿山捆著,擺在一輛大車上,像是一個祭祀用的牲口,卻是一個抵三個。

不一會兒,隻見那些宮娥們已嬉笑著鬨成一團,既盼著上元節,又盼著能見一見薛郎獻俘於闕下時的英姿。

“怎麼?阿爺果真被捉了?”

杜五郎確實是一下子想明白了很多事,為何薛白有那樣從容自若的不凡氣質?為何薛白與兩個阿姐總有許多秘密?這一刻,就連他都認為元載所說的是真相。

張雲容看得一呆,心道貴妃已許久不曾這般開懷過了。

眼見著李隆基匆匆走了,楊玉環眼眸閃動,召過張雲容,低聲道:“這次可得打探清楚。”

張通儒原本還在崔乾佑軍中處理軍務,在冬日裡趕路趕得滿頭大汗,上前匆匆道:“二郎且慢,事有轉機。”

“先封鎖消息。”

薑亥不由向薛白道:“郎君,恐怕有變,莫不是安慶緒反悔了?”

“我阿兄也想嚇唬薛白,可不起作用。擺在麵前的就是,我們的大軍陷在秦嶺黃河之間,無地可進、無路可退,要不了幾日,糧草用儘便要大潰。”

安祿山眼睛還是瞎的,警覺地坐了起來,顯得有些不安。

~~

升平坊,杜宅。

漸漸地,他們到了與安慶緒約定之處。

“啊?逃了?那……也許是吧?”

另外,薛白的罪名也該儘快定下。

“咻——”

不僅是宣陽坊熱鬨,大雁塔的題名處,已有不少文人舉子跑過去撫摸薛白當年的題名,以盼能沾上些氣運、往後立得功勳。

他入獄過許多次,受刑的次數卻是不多,難免感到了緊張。眼看著那忽明忽暗的火光發呆,便有一人走進了刑房。

楊玉環聽得殿外響起興奮的叫聲,從欄杆往外看去,隻見是幾個小宮娥正不顧規矩地聚在一起議論。

“探視時間到了?”

杜五郎聽得呆愣愣的,應道:“我阿爺做不出這麼大的事啊。”

“你招或不招,不重要。”元載道,“這是謀逆大罪,不缺你一個口供。”

“……”

當即有兩個夥計過來帶著不明所以的杜有鄰便走。

“可降了又怎樣?我們已經反了,昏君還會放過我們不成?!”

宣陽坊,虢國夫人的宅邸上空燃起了煙花。

滿城狂喜,如烈火燎原,已是撲都撲不滅了。

“砰——”

此舉頓時引得眾人擁搶,以一種混亂、嘈雜的方式,把喜慶更推高一層。

“出路?跳進了這黃河不成?”

一聲應喏已在三步之外。

安慶緒不信事到如今還能有何轉機,但還是駐馬聽張通儒細稟。

楊玉環抬眸看天,覺得這詩真是應景,但不知那雲與雪可是意有所指?又是怎樣北風一吹,雲飛白雪,雙雙散消?

“未見溫泉冰,寧知火井滅……”

“事發了,阿爺速隨我們走。”

“聽說了嗎?聽說了嗎?!”

“哥舒翰呢?”安慶緒問道。

“看來,陝郡處處是祥瑞。”

忽然,前院傳來了一陣馬嘶聲,之後,男裝打扮的杜媗、杜妗姐妹匆匆趕了回來,二話不說,一個趕往後院,一個向書房這邊來。

安慶緒猶無信心,道:“隻怕難啊。”

“你我相識一場,讓你死前少受些罪。”元載懶得再審,高聲道:“押到獨柳樹獄,等待斬刑!”

安慶緒無奈地歎了一口氣,道:“好吧,條件還需我親自與他談一場。還有,我得見到我阿爺。”

“說是去大理寺探望好友。”

“魯炅得知戰報,不問根由、不辨真偽,已大肆宣揚。驛騎入長安時,在朱雀大街已沿途高聲宣揚……”

“我奉右相之命,辦理這樁大案。”元載道,“看在相識一場的份上,還請你配合,如何?”

“什麼?”

自從有了薛白逼反安祿山的說法,他便因此事牽連被罷了官。在叛亂麵前,他對個人的宦海沉浮倒也看得開。

薛白有千裡鏡,在高處觀望著,並不怕遇伏。

“二郎!”

正坐在牢中的顏季明抬起頭來,見是杜五郎,展露出了笑顏,忙起身上前,問道:“伱怎麼來了?”

“我有個同窗朋友,是楊國忠的兒子,我聽他說你被捉了,便托人讓我進來看看你。”

臘月,曆任太守修繕過的衙署大堂已沒了原本的風雅,到處都是酒壇子,以及叛軍搶擄來的贓物。

“不歸你提,你仰慕的是更年少的崔峒崔公子嘛。薛郎是我的。”

~~

“捷報!王師收複洛陽,薛白生擒安祿山,叛亂已定,天下太平!”

“你們像什麼樣子?!”杜有鄰板著臉叱道。

他抬手止住那要說話的宦官,道:“去勤政樓。”

“他去了何處?”

“還能救嗎?”

“咦?元載?”

“事在人為,唐軍雖二十萬,烏合之眾,號令不齊,更兼勾心鬥角,我方精兵未必沒有一戰之力。”張通儒一把拉住安慶緒的韁繩,道:“隻請二郎再等半日,必有結果。”

薑亥正在盯著安慶緒,聞言正要回過頭看安祿山。

忽然,在更遠處的天邊,似乎是在靈寶的方向,響起了幾聲冬雷。

(本章完)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