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7章 定計(2 / 2)

滿唐華彩 怪誕的表哥 14467 字 3個月前

“能行,領了告身去吧。”薛白招了招手,又道:“我還會再寫信招撫仆固懷恩,他未必會打過來。因此,你到了涇原,最要緊之事在於安穩人心,在開春之後,把軍屯做起來。”

這對於老涼是個難題,他臉上露出一點愁苦之色,卻還是很快應下。

薛白安排妥當,心想著招撫仆固懷恩之事,又去問李泌。

李泌這次很乾脆,直接給他出一個主意。

於是,半個時辰之後,薛白就去見了李月菟。

“咦,阿兄難得來見我。”

李月菟如今與他成了兄妹,反而親近了些,故意埋怨道:“我還以為阿兄想與我們父女疏遠呢。”

薛白道:“今日來,我有樁正事問你。”

“什麼?”

“你年歲也不小了該尋個夫婿……”

薛白說著,李月菟伸出手,在他前麵擺了擺,問道:“這話可不是阿兄說出來的。”

“我矚意的是仆固懷恩的兒子。”薛白乾脆直說,“此事是李泌的提議,他說仆固懷恩有個兒子仆固珍,二十五歲年紀,性情溫和,相貌堂堂。”

“此事,阿兄若定了,我還能拒絕嗎?”

“我來問你,你若不願,大可回絕。”

“真是怪了?”李月菟奇道:“若是與將門聯姻,阿兄怎麼會不先想到博平公主,而是來問我?就不怕我阿爺再與仆固懷恩走近?”

“是宗室與仆固家儘釋前嫌之意。”

其實還有一個原因,薛白心裡覺得,李月菟是被自己耽誤的,有合適的人選就早點嫁出去;李伊娘久居深宮,太過單純,不急著嫁,以後還會有更合適的人選。

“我不嫁。”李月菟很快給了回答。

“好。”

薛白竟也不強求,起身就要走。

李月菟想了想,忽道:“我想告訴阿兄一個秘密可以嗎?”

薛白猜到了什麼,不太想聽她的秘密,但還是停下了腳步。

“其實,我似乎……我似乎更願意和女子們待在一處。”李月菟小聲道,“阿兄覺得,我這樣的人奇怪嗎?”

“不奇怪。”薛白心裡舒了一口氣。

“想必我往後隻能像玉真公主那樣了吧?”

“自由自在的也很好。”

薛白隨口敷衍著回答了,又去找李伊娘,得知她在宮中,便去請見。

這天,李伊娘正與幾個兄弟姐妹們在見李琮,聽聞薛白來了,十分高興,連忙招呼著“三郎”一道說話。

稍作寒暄,薛白道:“仆固懷恩的兒子仆固珍是一個不錯的夫婿人選……”

他知自己開口說聯姻之事,李伊娘一定會答應,說到這裡,忽有些遲疑。

“哦?!”

李琮目露驚喜,先看向了自己的養女,曾經嫁給安慶宗的榮義郡主。安慶宗死時,他保下了女兒,如今已改封為寧國公主。

畢竟是自己養大的,李琮一直希望這個女兒能夠改嫁。但這婚事不容易,世家子弟不願娶安慶宗的遺孀,指婚旁人,他沒有這個能耐。

好不容易,薛白說需要宗室子弟與仆固家聯姻,李琮當即便提了出來。

李伊娘也很高興,道:“三郎,那就讓仆固珍來迎娶阿姐吧?”

“也好。”

薛白難得鬆口,讓李琮能與大將聯姻。為此,李琮十分高興,整夜未眠。

~~

數日後,靈武。

李亨曾住過的行宮已被仆固懷恩占了,他這日剛在此接見史思明的使者以及回紇的使者。

目的很簡單,他引見了回紇使者,讓其告訴史思明的人,自己是回紇王子的老丈人,展示實力,商議一起攻唐之事。

路線有兩條,一是攻長安,二是攻太原。

史思明希望仆固懷恩能去攻太原,許諾事成之後封他為晉王,子孫世代諸候。

仆固懷恩則想與史思明約定,先入關中者為帝,對此,使者大怒,稱仆固懷恩這是異想天開。

雙方在這一點上始終沒能談妥,大計就擱置了下來。

為仆固懷恩出謀劃策的還是範誌誠,他力勸仆固懷恩先假意答應史思明的要求,練兵秣馬,作勢要攻太原,等到史思明與朝廷兩敗俱傷,忽然出兵,奪取長安。

“將軍天命所歸,天予不取,反受其咎啊!”

仆固懷恩被說得熱血上湧,正此時,有家仆過來了,道:“將軍,老夫人喚你過去。”

“這就去。”

仆固懷恩一向孝順,馬上便大步走向他母親的住處,才進門已帶著笑意道:“阿娘,兒子……”

“嘭”的一聲大響,他背上已挨了一掃帚。

“阿娘?”

“狗才,你敢背叛朝廷?!”

仆固懷恩一直是瞞著母親自己與唐廷的嫌隙,卻不知是誰告的秘,此時目光看去,老母親滿麵怒容,他連忙道:“阿娘誤會了,兒子冤枉啊。”

“還敢狡辯?你做的那些事,我就沒有不知道的!”

老母親聲色俱厲道:“朝廷恩典,讓你這粗賤胡人的兒子娶金枝玉葉的公主,還不立即殺了叛賊的使者,親自到長安去認罪謝恩?!”

“阿娘怎知曉的?”仆固懷恩猶自疑惑,目光打量著母親身邊的人,心想,此事自己隻與範誌誠商量過,不可能是範誌誠告的密。

“還問?還不快去辦?!”

“可兒子委屈。”仆固懷恩道,“兒子忠於朝廷,出生入死,可朝廷是怎麼對兒子的?既然為朝廷賣命不值,兒子為什麼不能殺入長安,奪了大位……”

“你敢?!”

老母親大怒,丟掉手裡的掃帚,轉身拿起一把刀,罵道:“我殺了你這個不忠不孝的逆賊,以報大唐世代深恩!”

“虎——”

刀毫不留情地劈下。

若非仆固懷恩躲得快,竟是真要被他的阿娘一刀劈成兩瓣。

他驚魂未定,轉身就跑出堂屋,驚呼道:“阿娘瘋了不成?!兒子要奪位讓你當太後,你真殺我……”

“天可汗在上,我這就取了這逆賊的心肝示於三軍!”

“瘋了?!”

仆固懷恩轉身就跑。

他思來想去,不知是誰告訴他阿娘這事,招了麾下幾員大將來商議。

“是你嗎?”他先問範誌誠。

“將軍,是我勸你反唐,怎能是我?”

“那是你嗎?”仆固懷恩看向一員名叫渾釋之的將領。

“將軍,依我看,是朝廷直接把詔書送給了老夫人。”渾釋之道。

“我當然知道,我奇怪的是,誰帶朝廷的使節見了我阿娘?”仆固懷恩道:“我查過,覺得你很可疑。”

渾釋之連忙重申道:“將軍,肯定不是我……”

“是我!”

忽然,一個清朗的聲音響起。

眾人目光看去,隻見一個少年將領大步而出,卻是渾釋之的兒子,名叫渾瑊。

渾瑊今年隻有十九歲,他年紀雖輕,戰功卻不得了。十一歲就跟著父親從軍,當時,朔方留後張齊丘拿他打趣,問他帶乳母來了沒有,結果在第二年,渾瑊就殺敵立下大功,後隨軍擊破賀魯部,參與石堡城之戰,收複龍駒島,勇冠諸軍,累遷至折衝果毅。

仆固懷恩也素來喜歡渾瑊,這次回到靈武,便對他多加籠絡。

這少年將領麵對仆固懷恩,臉上毫無畏懼反而一臉正氣地喝問道:“郭節帥命將軍到長安告罪,今已過半月,將軍為何還不動手?!”

“渾瑊,你……”

“我知道將軍在想什麼。”渾瑊昂然道,“實不相瞞,朝廷詔書正是送到了我阿爺處。”

“渾瑊,你……”

“將軍若敢造反,可曾想過後果?”渾瑊道:“我朔方軍將士必不願跟隨,介時將軍不妨踏著我與阿爺以及上萬人的屍骨再發兵!”

仆固懷恩大怒,頓時殺氣騰騰。

渾瑊凜然不懼,又道:“但將軍又能發兵往何處?往長安,昔日,將軍奉忠王為主之時,尚且不敵於雍王,今背叛大唐,名不正言不順,豈有半分勝算?!往太原,郭節帥不需一兵一卒,單騎迎戰,敢問將軍麾下何人敢向節帥動手?!”

“豎子,你能知道什麼?!”仆固懷恩叱道,卻沒有下令拿下渾瑊。

“將軍口口聲聲‘大唐辜負將軍’,可事實是將軍誤信忠王,隨忠王作亂,為雍王所敗。此為將軍負大唐,而非大唐負將軍。今朝廷不計前嫌,以公主下嫁將軍之子,此為君恩深重。”

渾瑊厲聲大叱,氣勢又漲了幾分,又道:“將軍帶朔方軍將士作亂,到時妻離子散,埋骨他鄉,將軍對得起將士們嗎?!”

渾釋之連忙在仆固懷恩前麵拜倒,哭道:“將軍,犬子無狀,可他是為將軍前程性命考慮啊,將軍何苦棄子孫世代的富貴,而自尋死路啊?”

“我是忠是逆,你能不知道嗎?”仆固懷恩上前扶著渾釋之,道:“你起來我與你說,便是在郭節帥麵前……”

“將軍,你不能聽……”

“噗。”

忽然,渾瑊拔出仆固懷恩的佩刀,轉身,一刀斬下了旁邊範誌誠的人頭。

範誌誠正要開口說話,嘴才張開,頭已掉在了地上。脖頸上血高高噴起,場麵十分駭人。

渾瑊殺了人,毫無懼色,臉上隻有與他年齡不相符的堅毅。

他把刀“咣啷”丟在地上,雙手抱拳,道:“末將已為將軍除去叛逆,唯請將軍斬史思明之使者,提其首級,往長安領前程!”

仆固懷恩為人凶悍,此時竟也被震住了,他目光看去,隻見那少年將軍滿臉是血。

但更讓他動容的是渾瑊一腔熱血,他曾經也有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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