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
長久的沉默。
未曾被光線覆蓋的陰影處, 資臨一腳邁入, 半張臉隱在黑暗中。冷漠的唇,銳利的眼,咄咄逼人,每個字都嘶嘶透著寒氣:“資誌文, 見好就收,再有下次,她流淚,你流血。”
資誌文笑得癲狂:“像你這種六親不認的冷血怪物原來也會心疼人, 真有意思。資臨, 你又拿我怎麼樣, 反正我已經什麼都沒有了。我確實動不了你, 但隻要能間接傷害你, 我心裡照樣舒坦。”
“我已經對你手下留情。”
“哈哈哈, 手下留情?我被自己的親兒子對付, 失去了一切,你告訴我這叫手下留情?”
資臨語氣平淡, 神情疏離:“資誌文, 你在英國養的那個情婦, 她最近有生下一個孩子,他叫什麼名字,查爾斯還是威廉?”
資誌文的笑聲戛然而止。他的聲音顫抖起來, 像是見鬼一樣, 恐懼慌張:“你為什麼會知道這件事?”
資臨輕描淡寫:“有什麼是我不知道的?”
“資臨, 你……”
電話掛斷。
資臨直接關機。
再多聽一聲,就要嘔吐出來。
血緣關係是原罪。殺人犯法,這四個字,牢牢牽製著他無數次湧起的黑暗欲望。
他靠在牆上,盯著鏡子裡的自己發呆。
還好,他身上沒有一點資誌文的影子。如果有,他會立刻拿刀毀掉。
許久。
資臨整理好自己,徹底從黑暗中邁出去。
他朝著開燈的屋子前進。
那裡有光明。
有她。
歲歲窩在被子裡。
房間燈全都亮起。
是她故意打開的。
她睡不著,反複想他為什麼忽然離開。她將所有的細節翻出來,一遍遍琢磨,琢磨她到底哪裡出了紕漏,所以才讓他逃走。
她覺得氣餒,剛開始還有尷尬羞愧,但到後麵,就隻剩下憤慨了。
一個女人為男人脫衣解帶時遭到拒絕,前一秒甜蜜纏綿,後一秒避之不及,換做是誰,都會覺得莫名其妙。
等了不知道多久,門口有了動靜。
歲歲屏住呼吸,一動不動,側耳傾聽。
他回來了。
被子裡有什麼鑽了進來。
是男人略顯冰涼的身體。他應該是在夜風中站了許久,她嗅見風信子的氣味,他剛才肯定又回他自己的臥室了。他的浴室窗戶外,正對著花圃。他們在花圃裡種下一大片風信子,起風的時候,香氣會飄向堡壘最高處。
她側躺著,背對著他,假裝睡著,眼睛卻睜大。
他不該回來。
他回來做什麼。繼續推開她,告訴她,不要碰他嗎?
歲歲抿抿嘴,想要揉眼睛,但是不敢動。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大驚小怪,他性情古怪,她早就知情,有什麼好委屈的。
“歲歲。”
他喚了她的名字。歲歲甕聲甕氣:“你喊誰,歲歲不在這。”
男人從身後抱住她,腦袋擱過來,搭在她肩窩處,配合地順從她幼稚的氣話:“她不在這,那去哪了,你把我的歲歲藏哪了?”
“誰是你的歲歲。”歲歲眼眶發紅,她又想起剛才的奇恥大辱。
資臨笑出聲,伸手將她身體撥過來,她不肯,死死堅守陣地。他沒轍,隻好下床,繞到另一邊,少女瞪著圓鼓鼓的眼睛,作勢就要翻到另一邊去。
資臨沒來急著上床,他站在床邊,彎腰問她:“你生氣,是因為愛我嗎?”
歲歲一愣。
他使出了殺手鐧。
她不愛他,所以沒有資格生氣。她要是再生氣,那就是承認愛他。
他趁勢吻了吻她:“下次,我一定不推開你,好不好?”
歲歲委屈地在他嘴間嘟嚷:“沒有下次了。”
她不是每天都有興趣勾引他的。
他錯過了,她就不給了。意亂情迷僅限於特定場合。
這一天經曆太多事,她不想再給自己添堵。
歲歲一向心胸廣闊,想不通的事,她決不會為難自己。人活著時間就這麼點,何苦給自己找罪受。
片刻。
歲歲掀開捂熱的被窩,細聲問:“你要進來嗎?”
資臨鬆口氣,毫不猶豫鑽進去。
麵對麵,擁抱著。
他沒有像平時那樣緊緊貼著她,大概是怕將身體上的寒氣傳給她。歲歲悶了悶,主動靠過去。
趴在胸口,雙手環住,蹭了蹭,像小奶貓撒嬌,“喂——”
“嗯?”
“沒什麼。”
資臨捏捏她的臉蛋:“我替你請了假,劇組那邊暫時停拍一周。”
歲歲張嘴就要表示抗議,話還沒出口,一個吻落下來,落在眉眼間。他說:“好好休息一下,你還有派對要主持,隻是歇一周而已,耽誤不了事。”
他說派對,她不由地歎口氣,她將壓在心裡的另一件事告訴他:“文章上有提許諾的名字,他肯定扛不住,家裡人一問,許姣星知道後,不會想要我這種朋友。”
“胡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