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絕孤身一人向西而行。
被劇毒所傷的內腑、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都已複原得差不多了,他前行的速度比之前快了許多。
西邊又傳來消息,明丹再奪越策一城,浣月軍倉惶潰退、將士傷亡慘重、百姓婦孺死傷難以計數。
“知道了。”幽絕道。
語事鳥拍打著翅膀飛走了。
幽絕繼續向前趕路。
又一隻語事鳥從雲樹中穿梭而來,啾啾出聲:“要死了,要死了。”
幽絕大驚,立刻停下腳步:“誰?”
該不是師父?
“小狐妖、小狐妖。”語事鳥道。
“是她?”
幽絕的臉沉了下來。
“在野蜂鎮十裡、樹林、樹林。”語事鳥道。
幽絕繼續拔足向西而行,淡淡道:“知道了。”
語事鳥在他身後振翅飛走了。
西沉的餘暉映著幽絕的臉,一張毫無表情的臉。
墨黑的夜色將整個樹林蒙上了重重的黑紗。
榆兒孤身躺倒在草葉之上。
她緊閉著雙眼,已全無意識。
胸前的傷口還在不斷地滲出鮮血,染紅了身下的草地。
幽絕橫臥在火堆邊,迷糊睡去。
“幽絕”,一個熟悉的聲音喚道。
幽絕吃了一驚,忙睜開眼來,
隻見幽暗之中林木重重,並無一人。
複又閉上眼。
腦中卻有一個影子紛繁難靜。
時而笑、時而怒、時而嗔。
又見她發舞衫亂、掌心上停留著一隻展翅欲飛的竹蜻蜓,緩緩向自己走來。
忽然鮮血自她胸前不斷湧出、鮮紅如火……
幽絕猛地睜開眼來,狠狠地搖了搖頭。
索性坐起來,閉目調息。
四周隻有黑沉沉的夜色、層層的林木和躍動的火光,
自己向來便是這般孤身來去的,但今夜卻似乎顯得格外地寂靜、又冷清……
幽絕又往火堆中添了一些柴火,但那冷清卻似乎驅之不去……
天光破曉,火光熄滅。
幽絕再次踏上西行之路。
時近午時,來到了一個熱鬨的小鎮。
這裡不似山中幽靜,
各種吆喝聲、馬車聲、各色人的言語聲不斷傳來,
到處是人間氣息。
腦中那些清脆的聲音、奔跑的樣子、絢爛的笑貌,在這些氣息中就如春日裡要出頭的草葉花芽,不斷地硬要冒出來。
“真是莫名。”幽絕暗哼道,閉了閉眼,斂起心神。
他行了一回,走進一家乾淨的酒家。
“客官,樓上請。”夥計見他一身細繡綢衫,發束玉冠,不敢怠慢,引著他來到樓上雅間。
“客官,您來點兒什麼?”夥計笑問道。
“隨意。”幽絕道。
“好勒,您稍待。”夥計便下去傳話。
不一時,酒菜齊備,一盤東坡肉,一盤五尊萬福肉,一盤素燒茄子,另有一壺竹葉青。
幽絕拿過酒來,先倒了一杯,
酒入咽喉,似乎不似平常辛辣。
菜的樣子還挺像那麼回事,這味道就差了些,到底不如聚賢樓的好。
“怕什麼,不夠再另添上就是,難道怕這位公子給不起銀子嗎?”
仿佛在何處聽過這麼一句話。
“幽絕公子,意下如何?”
幽絕公子,她最初是這麼稱呼他的。
她挑著車簾向他笑道:“幽絕。”
幽絕!
遙遠遙遠的一聲力竭聲嘶的呼喚。
幽絕深吸了一口氣,搖了搖頭,將那些莫名其妙的影子、聲音都甩開來。
趕快吃完好趕路。
幽絕飲下一杯,隔間飄來一陣婉轉的琴音。
琴音憂思輾轉、纏綿悱惻。
幽絕夾了一筷茄子,手頓在空中。
“怎麼了?你不愛吃茄子?”
一個遙遠的聲音飄了過來。
“海螺能傾聽心中的聲音,你知道嗎?”
酒入喉,溫熱泛起,好似遙遠記憶中的溫度。
與自己的氣蘊同時流轉的妖力,如暖春豔陽般溫暖。
夕陽下金色的發絲、明亮黝黑的眼眸。
如初春綻放的玉蘭花一般的笑容,純淨、鮮明。
……
腦中又突然泛出許多莫名其妙的影子、聲音,就像聽著無情的琴聲時一般。
“可惡!”幽絕心中道。
琴音綿綿不斷地傳來。
幽絕忽然站起身來,走到隔間門前,一把推開了門,低吼道:“我殺了你!”
他的臉上果然殺氣騰騰。
琴音立刻中斷。
隔間坐著兩個商賈模樣的人,見了他這般可怕的模樣,手中的酒杯掉落在地,酒撒了一地。
一個濃妝豔服的女子坐於琴旁正驚恐地望著他。
怎麼?
不是那個人彈的?
幽絕呆得片時,轉身下了樓。
“客官,您還沒結賬呢。”夥計聽見動靜,已來至樓上。
見幽絕這就要走,忙跟著道。
幽絕扔下二兩銀子,人已出了大門。
“真是個怪人。”夥計望著大門,掂了掂手中的銀子道。
不是那個人彈的?
不是那個人彈的?
幽絕狠狠地搖了搖頭,想要將那些湧上來的影子、聲音統統都甩開來。
趕路要緊。
幽絕走了幾步,決定先找一匹快馬。
雖然自己走時更快一些,不過,尚需多留存些體力。
於是他詢問了販馬處,向人所指處走去。
一直走到了販馬之處。
“給我挑一匹快馬。”幽絕道,聲音有些飄忽。
賣馬的是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他進了馬廄,不一會兒牽出一匹雄壯威武的馬來。
“這匹最快,一天能跑三四百裡呢。”男子道。
“多少?”幽絕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