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刀紮下去,周方差點兒丟了性命,昨兒就送去衙門了。”男子道。
“衙門?”桃葉聽得這兩個字,立身不穩,險些暈了過去。
“桃葉!”寧葭連忙扶住她。
三人趕到衙門,袁丘給了看守茶水錢,才終於在牢中見到了躺在草堆上、滿臉青腫的六順。
“六順。”桃葉方喚得一聲,眼淚又止不住流了下來。
“姐姐,你來了。”六順向她擠出一絲笑道,艱難地爬起身走了過來。
他走得極慢,仿佛每挪一步都經受著極大的痛楚。
他的臉上卻仍保留著笑意。
“我沒事,你彆哭。”六順道。
“他們怎麼能下這麼狠的手。”桃葉哭道。
“那個家夥比我更慘,我賺了。”六順笑道。
“你是白癡嗎?”桃葉忽然大聲罵道,“我不是早就跟你說過不許跟彆人打架!不許惹官家的人!你的耳朵都白長了嗎?”
“他們這麼欺負人,我、我氣不過……”
六順恨聲道。
“你也不看看你,你才多大,你打得過人家嗎?氣不過、氣不過就該打架嗎?你還敢動刀?誰給你的膽子?”桃葉又大聲罵道,忽然又哭道,“現在該怎麼辦?要是你有個三長兩短,就剩我一個人,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姐姐,我、我不會有事的,我下手有分寸,他死不了,我就是給他個教訓。”六順道。
“給他教訓?他可是鄉差,是拿官糧的人!”桃葉哭道,“你、現在讓我怎麼辦?”
“隻要他沒死,我很快就能出去,到時候我還給你賣包子,沒事的。”六順道。
“你、可真是……”桃葉哭道。
“姐姐,以後,你彆給他們銀錢。”六順道。
“是他們告訴你的?”桃葉一邊擦眼淚一邊道。
“你的那床被子,是不是當掉了?”六順道。
桃葉隻好點了點頭,道:“這是朝廷的定例,不繳怎麼行呢?”
“朝廷這麼逼我們,沒理的是他們,我們不用怕他們。”六順道。
“你都這幅模樣了還說這種話!”桃葉哭道。
“桃葉,彆哭了,會沒事的。”寧葭和袁丘勸道。
“好了、好了,說完了就趕緊走,彆磨磨蹭蹭的。”獄卒進來催道。
桃葉眼淚婆娑地囑咐了六順幾句,三人無奈出得獄來。
在獄門口向獄卒打聽,問準了是三日後升堂。
“先去看看那個人傷得怎麼樣了。”袁丘道。
“好。”桃葉與寧葭應道。
三人一路打聽,尋到周方家中。
周方的孩子開了門,三人進得門來,周方正躺在床上,臉上雖然失了些血色,精神倒還不錯。
“你這弟弟,也忒惡了。”周方見了桃葉,怨聲道。
桃葉少不了賠禮、說些好言語來安慰。
末了,取出梅花袋子,將裡麵的銅錢儘數取出,塞到周方手中道:“這些您先拿著,其餘的下次我再送來。”
周方接了銀錢,向桃葉道:“你也該好好管管你弟弟,他就是個惹禍精!”
“是,我一定會好好管教他的。”桃葉道。
“沒爹養、沒娘教的孩子,能好到哪兒去?”
一個女人的聲音傳來,卻是周方的妻子鄭氏走了進來,耷拉著眼瞼斜望著桃葉道。
袁丘聞言轉頭怒瞪了她一眼。
“怎麼?殺人還有理了?”鄭氏也叉腰瞪著他道。
“誰殺人了?他死了嗎?”袁丘沒好氣地道。
“袁大叔!”桃葉忙拉住袁丘,向鄭氏賠禮道,“對不住了。”
“還好孩子他爹命大,要不然,我一定讓他賠命!”鄭氏道。
“大娘,我弟弟他還是個孩子,不太懂事,您千萬彆怪他,周大叔的傷我們一定會給他醫好的。”桃葉道,“隻是,公堂上,還請你們多多諒解。”
“公堂上自然有老爺說了算,我們可管不了。”鄭氏哼道。
桃葉又央告一番,鄭氏隻推作不理,周方道:“你們先回去吧,明兒大夫還來,你們再過來先把我的藥錢付了。”
桃葉隻好告辭出來,寧葭、袁丘亦隨她出了周家。
如今事已至此,隻好先回青雲村籌集銀錢。
三人走至一處,忽見街道上一隊官兵押著十幾個十三四歲的孩子走了過來,皆是男孩兒。
有幾個孩子還在小聲地哭泣。
“不許哭!”一個兵士過去嗬斥道,“你們馬上就是守衛國土的軍人了!”
幾個孩子仍小聲啜泣。
這個兵士揚起手來向其中一個孩子臉上摑了過去。
被打的孩子捂著被摑的臉怒望著他,止住了哭聲。
其他的幾個孩子也住了聲。
為首一人騎在馬上,回頭向那個兵士道:“先帶回營中再說。”
“是。”兵士應道,又對這些孩子道,“都給我利索點兒!”
“狗仗人勢!”袁丘低聲啐道。
“怎麼這麼小就要去打仗嗎?”寧葭驚道。
“凡年十三以上的男子,都在征丁之列。”袁丘道。
“十三?”寧葭驚道,“不是才調到十六嗎?”
“就前幾天,已經又調到十三了。”袁丘道。
“怎麼會這樣?”
桃葉的嘴唇有些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