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葭不明所以,見她如此奇怪,不禁心中驚疑不定:“姑娘,你這是什麼意思?”
“你的臉為什麼會變成這樣?”紅蘿忽然凜色道,“是誰把你害成這樣的?我這就去殺了他!”
她這一變臉色,肅然的殺氣頓時籠罩了她的全身,眾人無不驚駭。
寧葭亦是駭然“姑娘……”
紅蘿道:“紅芙,你不用害怕,不管他是誰,我一定不會放過他!”
“紅芙?”寧葭聽她喚出這個名字,微笑道,“姑娘,你錯認了人了,我叫寧葭。”
“寧葭?”紅蘿聽了這個新名,有些愣怔,“原來你換了這個名字?嗯,很好聽的名字,很配你。”
“換名字?”寧葭道,“你誤會了,我原本就叫這個名字。”
“我知道。”紅蘿道,“這是你這一世的名字。”
“這一世?”寧葭更是奇道。
“‘紅芙’是四百多年前,你還與我一起時的名字。”紅蘿道。
“四百多年前?”寧葭道,不可思議地望著紅蘿。
屋內眾人亦是不明所以,一臉不可置信地望著紅蘿。
紅蘿望著寧葭疤痕橫臥的臉,忽然又淚光滿眼:“沒想到你這一世的輪回,竟然還要遭此厄運……”
“姑娘、你、你到底在說什麼?我怎麼、完全聽不懂?”寧葭道。
“終憶城已經將你的記憶抹得乾乾淨淨,你自然不記得我了,但是,”紅蘿拿起寧葭的手微笑道,“它還記得……”
眼中的淚珠在她的笑容中倏然滾落。
“它?”寧葭奇道。
“你跟我來。”紅蘿拉著寧葭向外走去。
遲凜等連忙跟了出去:“姑娘,你究竟要做什麼?”
一邊便欲伸手去拉寧葭。
紅蘿卻將寧葭拽過,一手攬在懷中:“就在這裡等著,我會把她好好地送回來的。”
小桀子已化作鯤雀模樣,紅蘿抱起寧葭一躍而上。
“寧葭!”遲凜急忙上前。
小桀子卻已振翅飛起,遲凜隻能在下望著它越飛越高,越飛越遠。
來至城外渭水河邊,小桀子向下飛落。
紅蘿抱著寧葭躍下地麵。
盈盈月光灑滿一河,湯湯向前、流淌不息。
“這裡比冥河不知美了多少倍……”紅蘿望著湯湯的河流輕聲道。
“冥河?”寧葭道,“是冥界的冥河嗎?”
“嗯。”紅蘿點頭道,側身麵對著寧葭又道,“把手給我。”
寧葭便將手伸予她。
紅蘿捏住她的纖纖十指,催動法力,長發翻飛、紅衣卷動。
寧葭亦是發舞衣動、隻覺一股灼熱之力自十個指尖源源不斷地湧動而出,霎時傳遍全身。
眼前忽然閃過許多從未見過的畫麵。
寂靜的冥河……
漫長的接引之路……
火紅的曼珠沙華花海……
大石之上挨坐的兩個女孩兒紅衣如血……
錦緞之上飛出了一隻耀眼無比的金色鳳凰……
無數死魂的記憶……
訣彆時的眼淚與悲楚……
許許多多的畫麵中不斷重複浮現的、便是眼前這紅衣女子的臉……
紅蘿……
是她的名字……
紅芙……
是、
是那個孱弱的紅衣女孩兒……
“紅蘿姐姐,我很想去人間看看呢……”
“紅蘿姐姐,我不想死……”
“紅蘿姐姐,這鳳凰繡得了,喜歡嗎?”
“紅蘿姐姐,你見過冥河上的紅珠嗎?”
“紅蘿姐姐,去吧。你的話,一定能擺脫曼珠沙華的詛咒的。”
……
當一切都靜寂下來之時,紅蘿向她輕聲道:“記起來了嗎?”
“紅蘿、姐姐……”寧葭不由自主地喚了一聲。
“曼珠沙華盛開在接引之路旁,照見了無數死魂的記憶,為他們做最後的留戀與告彆,而你、卻借此修得了封存記憶的‘一念生’,也將它授予了我。”紅蘿淚光閃爍、微微笑道。
“‘一念生’……”
寧葭呆呆地重複著這幾個字道。
“你的繡工還和從前一樣、舉世無雙。”紅蘿道。
“我的手?”寧葭木然地望著自己的雙手道。
“沒想到,你竟然將繡藝亦封印到了雙手之上。”紅蘿道,“都怪我太愚笨了,竟然未曾想到這一層,不然,我一定可以早些尋到你,又何至於讓你受這樣的苦……”
“封印?”寧葭囁嚅道。
腦海中驟然湧現而出的許許多多的雜亂而又紛繁的畫麵,讓她來不及去分辨與領會,隻感到一種異常強烈的遺憾與悲傷、沉痛與不舍交雜的分說不清的情愫狠狠地撞擊著自己。
“多虧了你來到夢中喚醒了我,”紅蘿道,“原來你說的是真的,我終於找到了你了!”
她緊緊地握住了寧葭的手,臉上綻放著絢爛的笑容,淚珠滾滾不停。
寧葭卻隻是呆望著她,未發一言。
“能夠再見到你,而且是在你一直期盼的人間,我所受的一切,都是值得的。”紅蘿道,“你一直盼著自己能來人間,現在終於來了,你開心嗎?”
“人間?”聞她提起此言,這一世的記憶立刻紛遝而至,寧葭驟然想起了自己究竟是何人,臉色倏然黯淡下去。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的臉為什麼會變成這樣?”紅蘿道。
“我的臉?”
寧葭抽出手來,摸了摸自己的臉,又望了望紅蘿滿載著憐惜的眼神,那個名喚紅芙的女子的畫麵又湧現了出來……
寧葭狠狠地搖了搖頭,但那些紛雜的畫麵卻驅之不去。
紅蘿緊緊握住了她的手:“你前世遭遇已然不幸,為何今生又遭這般變故?上天對你實在是太殘忍了……”
“不、不是,”寧葭又狠狠地甩了甩頭,定了定心神道,“與許多人相比,我已經太幸運了。”
“跟我走,我帶你去找清漪,讓她治好你的臉。”紅蘿道。
“清漪?”寧葭奇道。
想起榆兒有個醫術精深的姐姐,她也叫清漪,不禁問道:“你、你認識榆兒嗎?”
“榆兒?”紅蘿道,“那隻小狐狸?”
“對、她是一隻雪白的狐狸。”寧葭道。
“自然,若不是她和幽絕闖入寒犀宮,隻怕我早已死於仙刑之下。”紅蘿道。
“仙刑?怎麼回事?”寧葭驚道。
紅蘿便將當日誤殺柳默、盜取三朝陽之始末略說了一回。
寧葭聽得驚異萬分,不知該如何回言。
“他終究授了我捕獵異獸之術,算來我還是賺了。”紅蘿笑道。
“捕獵異獸?”寧葭道。
“符獸、幻影那些究竟是虛妄之物,哪有真正的靈獸來得好,哪天讓你也見見桀風的那些異獸,真真都是稀品。”紅蘿讚道。
忽想起前話,便又道,“你怎麼也認得榆兒?”
這一問總算將寧葭又拉回了現世的記憶之中。
望著麵前紅蘿的臉,寧葭感到一種難以言說的親近,雖然自己對她幾乎一無所知。
不、她對於她的了解僅僅來自於腦中那些紛雜而淩亂的畫麵……
她望著她,不知為何,竟也未曾拒絕她的問題,便將榆兒擅入皇宮被天玄道長誤傷、避難至蒹葭宮、以及此後種種略說了一回。
“這麼說來,榆兒她、可真是你我的恩人了,想不到天意竟是如此精巧。”紅蘿歎道。
“對了,你們都提到那個名叫清漪的人,她醫術很精湛對不對?”寧葭突然道。
“自然,你隨我去見了她,她定能有辦法讓你的容顏恢複如初的。”紅蘿道,“你的臉可是這人間最最好看的臉。”
“我不是說這個。”寧葭卻道,“謝謝你幫我們殺了喬淩宇這個惡將,啟州總算暫時沒有危險了。可是現今天玄道長和留憫皆是命懸一線,不知清漪姑娘她可否救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