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虞便坐了下來,拈了一塊吃了。
“早起便聽聞你出宮去了,可有什麼要事嗎?”
朗乾帝擱下手中之筆,取下牆上鑲金佩劍,抽出鋥亮的劍身來,拿起一塊絹巾,細細擦拭起來。
“父皇明日便要禦駕親征,我特到法緣寺求了一道平安符。”穆虞道。
果然自胸前取出一枚明黃的平安符來,走至朗乾帝近前跪下,雙手呈上,道:“望父皇馬到功成、早早得勝歸朝。”
朗乾帝並未伸手去接他手中的平安符,盯著他的臉看了一回,緩緩道:“空乘大師可有說些什麼嗎?”
穆虞仍雙手舉著那道平安符道:“空乘大師隻道緣劫自有其數。”
朗乾帝又看了他一回,伸手將他手中平安符接過:“你費心了,早些歇著吧。”
“是,父皇明日便要出征,也早些歇下吧,我明日再來相送。”穆虞道。
孝德皇後在朗乾帝身後向穆虞擺了擺手,穆虞起身來,向門外走去。
出了門,阿修跟在他身後,重又坐上輦車,向皇子所居孝義苑行去。
銳龍宮內,朗乾帝坐於雕龍椅上,將擦得清亮的劍身翻看一回,抬手刺向身側燭台。
燭芯斷去,火光熄滅。
“皇上真是英姿不減呀。”孝德皇後笑道。
上前接過他手中寶劍,重新插回劍鞘,又道:“明日便要出征了,今日便好好養養精神吧。”
“也好。”朗乾帝起身理了理衣衫,向屏風處走去。
孝德皇後將寶劍掛回牆上,回身見方才那枚明黃的平安符還躺在朗乾帝先前坐的桌上。
“皇上,”孝德皇後拿起平安符,趕上朗乾帝,遞給他道,“這是穆虞的心意,你可要收好了。”
朗乾帝回身看了看,接過平安符來,貼身收了,卻微皺著眉頭:“這孩子才多大,就像個大人似的。”
“如今四方皆在戰亂之中,我浣月也不得安寧,他自小就懂事,說要多替你分擔呢。”孝德皇後道。
朗乾帝已轉至屏風後,在床榻邊上坐了下來,沉吟道:“他有這番孝心自然是好,隻是……”
“皇上可是還在意天玄道長的話?”孝德皇後道。
“天玄道長曾道他三歲便通曉詩文史書、五歲便知用兵遣將,一身道學劍法亦遠遠超出尋常孩子,且心性果敢冷毅,若生於太平盛世則可為聖主明君、若生於亂世,隻怕……”朗乾帝言道,麵露憂色。
“他不過是比彆的孩子聰穎些、懂事些罷了,天玄道長太過誇大了吧。”孝德皇後笑道,“聽說你明日要出征,還特意去給你求了這平安符來,可見他一片孝心,是個難得的好孩子呢。”
朗乾帝歎道:“但願是我們想得太過了……”
穆虞回至孝義苑三省宮內,先至東廂一間房內。
房內榻上躺著一人,看其麵目,是個七八歲的孩童。
見了他進來,便要下榻行禮。
穆虞擺擺手道:“罷了,身體要緊。”
那人卻仍掙紮下榻,在地上跪道:“大皇子,下奴沒用,沒能陪大皇子一道出宮。”
“起來吧,生病也不是你的錯。”穆虞立於房中淡淡道,“覺得怎麼樣?”
“服了藥已經好多了,明日一定能好好服侍大皇子了。”那人忙道。
“阿修,扶他起來吧。”穆虞向身後阿修道。
“是。”阿修應道,上前將那人攙起,見他站好,便鬆了手,那人卻立不穩,險些摔倒,阿修忙又扶好他。
“阿興,醫士給你開的什麼藥?怎麼還是這般?”穆虞皺眉道。
阿興全名餘興,在三省宮聽差隻半年不到的時間。
“李醫士開的祛熱散風的方子,是我自己太不濟了。”餘興無力地道。
“阿修,去叫馮醫士過來。”穆虞道。
“大皇子,這、這怎麼敢?”餘興忙道。
馮醫士是皇子們的禦用醫士,是隻給皇子們理病開方的。
阿修卻是自穆虞一歲起便在身邊侍奉,深知大皇子脾性,雖尚是個孩子,主意卻比大人還篤定。
當下便扶餘興躺下,出門去傳了話,仍回屋內侍奉。
過得一盞茶的功夫,馮醫士急急趕來。
進得屋內,先與穆虞見禮,再起身來至榻前,替餘興診看,修下一方。
“時辰也不早了,也彆勞動彆人,便給他抓了藥來吧。”穆虞向馮醫士道。
“是。”馮醫士應道,自去藥房抓了藥來,交予阿修。
“阿修,給他熬了,先服了藥再睡。”穆虞道。
馮醫士自告退,阿修便去熬藥。
“你歇著吧,身體好了再來當差。”穆虞起身道。
餘興忙爬下榻來,跪著行禮。
“罷了,且養著吧。”穆虞道,走出門來,向自己寢宮回轉。
其他人見阿修去熬藥,便有兩個內侍忙跟來伺候。
沐浴完畢,穆虞屏退各人,獨自掌燈,立於書案前,提起筆來,寫下一行字:
“東風遲,沙塵滾,霧掩月色,惡風折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