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7.琴音深、情起密策(2 / 2)

紅蘿與桀風亦各自回到赤雪、小桀子背上。

“走吧。”桀風道。

三隻鯤雀展開翅膀,向南回轉。

寧葭收了沙華紅月天,漫天殷紅儘皆散去,隻餘一天薄薄的暮色。

眾人皆默然不語。

“無情,”榆兒先開口打破了沉默,“你方才說,冰芝的苦心,究竟是何意?”

無情仍抱著秦留憫,滿目哀傷。

忽聞榆兒之問,恍然回神,望了榆兒一回,道:“是啊,冰芝,若不是因為它,他恐怕已經……”

又望了望懷中血跡斑斑、已逐漸冰冷的秦留憫,緩聲道:“沒想到,竟會是這樣……”

“你究竟是什麼人?冰芝又是什麼意思?”榆兒道,“你最好快些說明,否則,你可以死了以後,去對留憫說!”

無情緩緩開口道:“我原是深居七情穀,並不問世間之事。不過,有一天,我收到了一封信……”

“一封信?”榆兒道。

“是他的手下,名喚玉溯之人寫來。你也已經知道了,玉溯就是子卿的妹妹。”無情道。

“子卿?他的簫是你教的?”榆兒道。

“嗯。”無情點頭道。

榆兒恨聲道:“原來你跟他們根本就是一夥的!怪不得在折戟莊你的箭能衝破蘊帳!”

無情歎道:“在折戟莊破蘊帳之事,的確是因為我在箭上偷偷綁上了自己的發絲。”

“果然如此!說什麼深居、什麼不問世間事,儘是信口雌黃!那封信上寫了什麼?快說!”榆兒道。

“信上寫著,讓我做一件事。”無情道。

“什麼事?”榆兒追道。

“冰芝遍尋數十年卻一無所獲,東海神龜之心有望可得,卻須萬年寒冰之力。”無情道。

榆兒冷笑道:“原來是為了雪山晶!”

無情道:“那個時候我並沒有答應。後來子卿又來到七情穀,讓我無論如何要出穀相助幽絕……”

榆兒望著無情:“他那個混蛋師父知你善以琴聲蠱惑人心,便讓你用琴聲迷惑幽絕,好讓他來誆騙我是嗎?”

“不是。”無情道,“他讓我用琴聲引發的、是你的心意。”

“我的?”榆兒道,“可我並無任何感覺。”

“因為、我隻是彈了能引發人心中最隱秘的情愫的琴曲。”無情道,“我的琴音雖能操控人心,但人心又豈能被輕易迷惑,何況……”

“何況什麼?”榆兒道。

“我雖從不涉情事,但以音律左右人的心神卻是我之所長,人之心事,我又豈能不知?”無情道,“東海神鬼萬年修為豈是尋常?若他無真心,又怎可換得你的真心,共赴東海,生死相搏?而你與幽絕之間,其實,幽絕才是關鍵。幽絕他待你之心、連他自己亦一無所知,我不過是讓他知曉而已。”

“他什麼心思你怎麼會知道?”榆兒奇道。

無情道:“東海神龜重傷,他原本完全可以殺了你,立取神龜之心,可你卻活了下來;公主和親出嫁那天,他原本並無須受那一劍……”

“你連這些都知道……”榆兒道。

“旁觀的人,總是比局中的人清醒的。”無情道,“不過,幽絕他自己卻對此毫無察覺,所以你才會中了封妖掌。”

“什麼叫我才會中了封妖掌?”榆兒驚道,“難道這跟你有關?”

“幽絕一直以為自己為你所做的一切,不過是因為雪山晶。”無情道,“總得先讓他明白,其實並非如此。所以我請了一位會封妖掌的朋友幫忙……”

“真的是你!”榆兒氣極。

“誰知道幽絕他竟仍然對自己的心思毫無察覺。我隻好一再用琴音引發他的真心。”無情道。

榆兒想起西行路上,無情的幾次琴音。

那個時候幽絕的神情確實非常反常。

她也是在那時才發現幽絕似乎對自己有些心思的。

但那時候幽絕的表現實在難以琢磨……

“幽絕在琴音之下終於察覺了自己的真心,卻仍然懵懂、甚至拒絕。”無情繼續道。

沒錯。

所以,幽絕才棄自己與小彌於西行路上,獨自去攻打明丹。

“這當然不是你和那惡賊所期望的了?”榆兒哼道。

“若幽絕不突破自己這一關,東海之事便無從說起。”無情道。

若說幽絕放下對自己的戒備,便是在……

“難道、我在野蜂鎮受傷之事,還有、小彌被救之事,亦是你籌謀在握的?”榆兒驚道。

無情點了點頭:“若非如此,那一劍怎麼會刺得這麼恰到好處?你在荒野中躺了那麼久,隻怕早就喂了野狼了。”

“這麼說,刺傷我的人根本就是你?救了小彌、給他凝霜丸的人,也是你安排的了?”榆兒道。

“總不能真讓你死了,那絕非我之本意;凝霜丸能助你增長功力,更能善用雪山晶,自然還是由你拿著更好些。”無情道。

“好,好你個無情,原來都是你!”榆兒道,“可是,你怎麼知道幽絕他一定會回來?”

“人心雖深,然而幽絕他情之所係,必不負之,於他師父是如是,於你,又何嘗不是?”無情道。

榆兒聞言,一時默然,片時又搖頭道:“你自詡能勘破人心,也未免太高估了自己。何況,他真心假心又如何?你怎麼知道我一定會幫他去殺神龜?”

“我並不知道。”無情道,“我隻是、希望幽絕能夠看清自己的心,如此而已。”

“那麼,你也不打算用神龜之心去救那個惡賊了?”榆兒道。

無情望著她:“榆兒,其實、你也並不了解你自己……”

“這是何意?”榆兒道。

“你自然不似小彌,輕易便受惑於美色、溫情,但幽絕心中既以你為念,你就是他最大的弱點。西行明丹,險惡重重,一旦你深陷險境,你就會看見幽絕他真正的模樣。”無情道。

榆兒心中仿佛被什麼重重地擊中。

是的,她曾經看見過——他棄一切於不顧受下了陰燭蟲,也看見了他澄澈真切的眼淚……

那又怎麼樣?

最後他還不是一直在欺騙她,讓自己拱手給了他冰芝,最後才發現他竟然是……

榆兒無法再想下去,一時痛怒傷恨至極,指著無情:“你這個混蛋,都是你!”

“是,都是我。”無情道,頓了一回,又接著道,“我雖是受人之托,但那時我以為這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什麼?好事?”榆兒道。

無情道:“朱厭之力、暴虐殘戮,於幽絕而言,並非良力。我也算自小看他長大,實不忍心見他有朝一日完全被朱厭吞噬了心誌。若他心懷深摯之情,或許還能為自己留一分餘地。其實,未受朱厭左右、心懷深情的幽絕是什麼樣子,我想,沒有人比榆兒姑娘你更清楚了,你們……”

“夠了!”榆兒忽然站起身來,化了冰刃在手,直指無情咽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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