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葭卻不再拿筷子,隻低頭哭泣。
老婦人與吳二匆匆吃完,收了碗筷,寧葭還隻是啼哭不已。
“姑娘,彆傷心了,你到了我們家,就儘管住下吧。”老婦人道。
寧葭擦了擦眼淚,起身施禮道:“多謝大娘。”
“娘,我再去打獵。”吳二道。
“去吧,早些回來。”老婦人道。
吳二便拎了弓箭、背上獵刀出門去了。
老婦人在寧葭身邊坐下來,拿過一個裝著搗碎了的草藥的陶碗,道:“這些草藥對傷口很有用的,我給你塗一些,保管你明天就沒事了。”
“多謝。”寧葭低聲道。
老婦人將藥草在寧葭幾處傷口塗好,又拿了針線來,道:“看你衣衫破了,我給你縫補一下吧。”
寧葭忙接過針線,道:“不勞大娘,我會得。”
說著接過針線,自己動手縫補。
縫到袖子處,將衣袖扯了扯平,好在衣袖寬大,撕破之處還能夠著,並不礙著手。
“姑娘,你的針線做得真好。”老婦人看她如此熟稔,不免讚道。
“我三歲就會縫繡了……”寧葭答道,又覺似乎不太妥當,轉而又道,“不過,也沒怎麼進益,勉強能看罷了。”
“姑娘謙虛了。”老婦人笑道,又問些名字、住處之類的話。
“我叫寧……”寧葭見她親切,便要脫口而出,忽想起榆兒的話來,忙改了口,隻道自己名叫“小寧”,其他都隻含糊答應,或是默然不語。
老婦人見問不出什麼來,也便作罷,自去忙活去了。
此後幾日,寧葭隻在屋中不出,老婦人與吳二也不來擾她。
寧葭無處可去,隻好暫棲此處。
好在老婦人與吳二倒還客氣,對她也多加照應,她漸漸地也安下心來。
這日晚間,吳二天黑之後方才回來。
老婦人在院門前迎上他,問道:“今日怎麼樣?”
“四處打聽過了,並沒聽說哪家走脫了姑娘、小妾。”吳二道。
“看來,她不是本地的了,那正好。”老婦人眉開眼笑地道。
“嗯,省了後患當然好。”吳二道,“不過,朝廷貼出了緝拿令,說是宮中三公主走脫了,要拿她問斬呢,該不會是……”
“這……”老婦人聽了,有些遲疑,接著又道,“她雖然貴氣些,未必就是……”
吳二低頭想了一回,又道:“娘,其實這裡左右沒什麼人來,我們又何必怕東怕西的。”
“兒子,這可要謹慎些。”老婦人道,“而且我看她、隻怕不太樂意。”
“哎呀,娘,你是想看我打一輩子光棍嗎?這麼好的媳婦兒,我既然撿到了,就是我的!”吳二嚷了句道,自背了獵刀進廚房舀了一瓢水,“咕嘟”、“咕嘟”喝了起來。
夜深風靜,寧葭在簡陋的床鋪上睡去。
睡夢中,又看見父皇、大哥、二姐等一個個披散著頭發,向她哭道:“我死得好慘啊……寧葭……三妹……”
寧葭夢中驚醒,冷汗淋漓。
忽聞門外有腳步之聲,屋門被人推開了一條縫。
寧葭屏住呼吸,不敢動作。
黑暗中摸進來一個人影,寧葭忙將枕下的匕首拿在手中。
那人摸至床前,伸手來掀寧葭身上的被子,寧葭大喊道:“誰?”
“醒了?”那人道。
聽得這聲,寧葭認出來人正是吳二。
“吳大哥,你、你要做什麼?”寧葭驚道。
“一男一女在一個屋裡,還能做什麼?”吳二笑道,看準寧葭所在,便撲了上來。
寧葭手握匕首,卻未揮出,跳下床來,向門外跑去。
拉開門來,卻見老婦人站在門外,道:“小寧,反正你也沒地方可去,不如就在這裡安家吧,就彆害臊了。”
說著將房門拉嚴,在外插上了。
“你們、快放我出去!”寧葭大聲叫道。
“放你出去?那我又何必帶你回來呢?”吳二笑道,“既然來了,就彆想走!”
說著便向寧葭走了過來。
寧葭將匕首橫在身前,大叫道:“彆過來!彆過來!”
“這荒山野嶺,難得有幾個人來,既然你自己送上門來了,我當然要好好待你了。”吳二道,仍向寧葭走來。
“你、你再過來,我、我就動、動手了!”寧葭瞪大眼睛望著他道。
“一把匕首而已,能做什麼,你還是乖乖地聽我的吧。”吳二道,說著便撲了上來。
“啊!”寧葭尖叫一聲,雙手劃出,閃電般的光芒逝去,吳二手痛呼一聲,捂著胸膛,鮮血從他胸中噴湧而出。
老婦人在外聽到吳二的慘叫之聲,連忙打開門來,舉燈一照,隻見自家兒子倒在血泊之中,連忙跑過去抱住他喊道:“兒子、兒子,快醒醒、醒醒……”
吳二已不省人事。
老婦人轉向寧葭撲來:“你、你這個忘恩負義的惡毒女人,你殺了我的兒子,我要你償命!”
“彆、彆過來!”寧葭閉著眼睛大喊道,將手中匕首向前伸了伸。
老婦人見了她手中匕首,呆在中途。
寧葭蹩近床前,一手握著匕首,一手拿起自己衣物,再回到門邊,也不敢看倒在血泊中的吳二,轉身飛快地跑了出去。
寧葭跑出一段,看看身後並無人追趕,這才停下來靠著樹乾坐了下來直喘氣。
喘了一回,突然哭了起來。
眼淚一出,就似決了堤的水,止也止不住。
忽聞得頭頂幾聲烏鴉啼叫,又聽見野鳥飛過翅膀扇動的聲音,寧葭忙住了哭聲,偷眼望了望頭頂。
隻見夜空如墨,樹影幢幢。
這時才覺北風凜冽,寒冷難禁。
寧葭抱緊了胳膊,緊緊靠住樹乾,又摸了摸懷中的匕首,才稍稍覺得安心了些。
寧葭拿出匕首看了看,見匕身上並無血漬,仍然光亮如新。
隱約可以看見柄下一個篆體的“葭”字。
寧葭伸出手指,摸索著這個字,眼中不由得又滾落了淚珠。
他此時身在何方,究竟是還活著、還是已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