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再完美的計劃也可能出現紕漏，而這個明顯吃力不討好的慈善事業，成功了並不能給你的事業帶來半分加成,失敗了卻可能將你拖入萬丈深淵。這其中的風險與收益，難道你就真的一點都不在乎嗎？
看懂了利亞姆眼中的疑問，對麵的青年隻是從容一笑，並未回答。
眼前的這位金融天才,眼神沉靜而自信,似乎世間一切難事於他而言都不是什麼大問題。利亞姆說不清自己是什麼心情,他忽然想起了自己和他的第一次見麵，不由搖頭笑笑：“Ling,你還真是一點都沒有變。”
利亞姆其實此前就僅和青年有過一次接觸，那就是在GS的倒數第二輪麵試上。按照慣例，GS的大部分崗位最後一輪終麵是Director主持的,並且輕易不刷人，所以當時身為VP的他要做的，就是對已經通過前麵種種考核的申請者們進行實質意義上的最後一輪考察。
正因當日青年給自己留下的印象太過於深刻，所以利亞姆直到現在還記得，那時自己所有的心理活動和一言一行。
儘管投行都對從業人員有潛在的顏值要求，但英俊到青年這個級彆的，還真沒有過,利亞姆剛一照麵就被對方的容貌所怔住。等他過了好幾秒反應過來後,不得不裝作低頭翻看申請人紙質資料的模樣,來掩飾自己的失態。
奇怪，這麼出眾的相貌，怎麼自己之前收到係統發的資料時沒注意到？利亞姆心中暗自嘀咕著，然後就在翻看資料後找到了答案：自己手中,這個叫做Ling的申請者，全部資料裡居然沒有一張照片。
美國的求職簡曆中，為了避免出現性彆宗族等多種歧視問題的糾紛，是不允許申請者標明自己的年歲種族及照片等信息的。但到了GS這種級彆的公司，都有自己獨立的一整套招聘係統，比如第一步申請者在填寫申請表時，就會要求申請者附上自己的LinkIn鏈接，以方便HR們對申請者的信息進行核對。而等到申請者通過OT等筆試環節後，在他們進入AC環節前，HR們還會索要申請人更多的證件，比如畢業證學位證，考試成績單之類的來檢查他們申請信息的真實性。可就是這樣，利亞姆驚訝地發現，自己麵試的對象，所有資料居然全程沒有一張照片。
也不知道這位是怎麼通過前麵這些環節的，難不成是直接內推，沒有審核？可是內推的職位，係統一般會標注推薦人姓名職位啊，利亞姆也搞不清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但他也懶得追究了，直接跳過這個問題看起了其他信息。名校出身、超高績點、各種獎項獲得者、重量級推薦信、完美的實習和實踐經曆，利亞姆隨便看看，就知道這是一份無懈可擊、GS以及任何一家投行都會偏愛的滿分CV。
“你應該換個名字。”不知道是不是之前的那杯咖啡太苦了，還是處理了一上午的文件比較眩暈，現在的利亞姆也不清楚當時的自己到底出自何種心情，忽然說道，“Ling這個名字，不適合GS，也不合適華爾街。”
儘管種族性彆等信息不會被廣而告之出來，但隱形的歧視其實都會一直存在，比如說，姓名。Ling這個名字雖然不確定具體來自什麼種族，但很明顯，這絕非紐約白人精英們會為下一代所取的名字。
在金融行業，很多時候，能決定你能走多遠的，不是你的能力，而是你的資源。同為亞裔的利亞姆在打拚數年後才發現了這個道理，於是，在他順利更名後，自己獲得的機遇也直線飛升。不說彆的，起碼不會再出現看到他的名字就婉拒合作的客戶了。
如果你在一場至關重要的麵試中，並沒有得到麵試官辟如自我介紹一下這樣的慣例開場白，反而是第一句話就挑剔起了你的名字，你會怎麼做？
等到麵試結束後，利亞姆才發現了自己犯的錯誤，但那個時候他並沒察覺到自己言語間的冒犯，反而認為這是一個善意的提醒。
“謝謝您的提醒。”利亞姆清楚地記得，當時對麵那個年輕人璀璨到耀眼的銳氣和自信，溫和外表和謙遜語氣下都掩蓋不了的高傲和冷冽，“但我確信，這幢樓裡或者這條街內，可能會有很多個傑森、邁克、鮑勃，卻隻會有一個Ling。”
“隻要讓Ling成為他們唯一可以選擇的選項，就不需要再擔心任何人的拒絕。”利亞姆看著被麵試者一臉風淡雲輕的樣子，自己的內心卻湧起了驚濤駭浪，華爾街從來不缺乏自視甚高的野心家，可是利亞姆直覺認為，Ling會是不一樣的。就在那一刻，他毫不猶豫地堅信，自己麵試的這個候選人，會成為日後令整個華爾街都另眼相看的存在。
而接下來的事實發展，也的確驗證了利亞姆的判斷。
Ling剛入職時隻是Associate，但是一年後，他就成為了GS的VP。那個時候，利亞姆還沒有離開GS，正因為升職帶來的業務重心轉變而頻繁出差。很多時候，當利亞姆深夜從機場趕回自己的辦公室時，都可以從透明玻璃走廊外，看到正在加班的Ling和他的團隊。
在金融行業相關的影視作品裡，經常會出現投行員工西裝革履，出席各種宴席並輕而易舉拿到大額訂單的場麵，可實際上投行的工作並不是這樣。比如Ling所在的IBD部門，他們需要一邊跑業務一邊進行大量的數據工作。時間就是金錢，而IBD部門每一分鐘的工作時間，價值都和以千萬計算的真金白銀相當。
絕大多數情況下，正在加班的他們，都隻是把西裝外套掛在工位椅背上，抽屜裡則放著私人洗漱用品，一邊大口大口喝著冰咖啡，一邊麵色慘白，掛著碩大的黑眼圈注視著麵前的屏幕。而在永遠都核算不完的各種數據以及模型的旁邊，就是大堆大堆垃圾食品的外賣盒，從漢堡pizza到可樂subway，整間辦公室裡都充斥著油炸食品的味道，像極了deadline前瘋狂趕due的苦逼學生。
然而，無論什麼時候，利亞姆都沒有見到過這樣模樣的Ling。哪怕利亞姆可以清楚看到，他眼下因為睡眠不足而產生的青黑，卻從來沒有在他的臉上發現半點或亢奮或無精打采的神情。不管什麼時候，他的臉上都是堪稱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麋鹿興於左而目不瞬的鎮定自若。
他的襯衫永遠扣到最後一個扣子，他的領帶永遠是最正式的溫莎結，他也永遠不會在辦公室等公共場合中脫下自己的西裝外套。總之，在瘋狂加班的辦公室裡，Ling仿佛一股清流，和對麵堆滿垃圾食品的油膩區域形成了鮮明對比，儀表永遠完美地可以隨時去出席最盛大的典禮。
無時無刻都正如同傳言中的那般，是名揚整個華爾街的GS高嶺之花。
以至於，對於包括利亞姆在內的全體GS職員們來說，工作閒暇時多去看幾眼Ling都成了心照不宣的放鬆方式。
於是，在這種氛圍下，Ling出色的能力和才華隨著他的容貌一起傳開，同時他青雲直上的職場生涯也就此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