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幕之下有什麼巨大的黑影如同陰雲一般從遠方滾滾而來,將整個雲浮仙山籠罩,“嗷”的一聲就將巨大的腦袋探出陰雲“轟”的一下落在了後山之上,宛如一個巨大的肉球,震的山脈顫動,樹枝亂抖。
小謝慌忙亮起光束,傳音道:“諸位仙師結法陣!”
仙師瞬間而出,她從那枯樹之上閃身飛下。
“小心些。”陸遠伸手攬了一下她的腰,將她穩穩托到了身側。
隻見那仙師湧出將剛剛降落的夢魘魔圍在中間,結出法陣,白光衝天而起如同天羅地網將夢魘魔困在之中。
“小謝仙師!”安排好的那兩位仙師閃至小謝身側道:“咱們走!”
小謝點了點頭,從瓶中到處一粒清心丹含入了口中,帶著陸遠就衝進法陣之中,直接躍進了夢魘魔黑洞一般的口中——
那撲麵而來的黑暗將幾人吞沒,黑暗之中小謝感覺到有人抱緊了她的腰將她托在懷裡,抬袖遮在了她的眼前。
短短的幾秒之後眼前豁然一亮,兩位仙師被光晃的閉眼,踉蹌跌在了地上。
陸遠落在他們身側才將小謝放下。
小謝拉下他的袖子就看到了他們的著陸點,好生眼熟,往四周看了一番才確信,居然是葉玄寧的殿閣。
夢魘魔體內是一片虛空,會根據每個人的心魔幻化出他心魔起始之地。
這原來就是葉玄寧的心魔之地?還是謝丹華的?
幾人剛在那庭院中站穩腳步,就聽見背後的一間屋子裡傳來輕微的咳嗽聲。
“有人在裡麵!”老仙師道,率先上前一腳踢開了那扇門。
小謝、陸遠與另一位仙師緊隨其後過去,就看到了屋內驚奇的一幕——
那屋內一個八九歲的小姑娘躺在榻上輕輕的咳嗽,滿臉的病容,昏昏沉沉,而她的身邊坐著一人白衣白發,正是葉玄寧。
“這是謝丹華曾住過的屋子。”小謝驚訝道:“這是……幻境?”
“是心魔。”老仙師道:“這應該是那逆徒謝丹華的心魔,會被夢魘魔結成幻境顯現困住本人,沉溺其中。”
這原來是謝丹華的心魔嗎?
那室內藥香浮浮沉沉,葉玄寧擰了張帕子耐心的在為她擦拭發汗的手心、腳心與額頭和後頸,反反複複反反複複。
謝丹華悶悶咳起來,他托起她的後背輕輕替她拍了拍,歎息道:“也不知賀桐說的這退燒法子管用不管用,你這丫頭身子太弱了,確實不適合辟穀修仙。”
謝丹華昏昏沉沉的聽到他的伸手,悶咳著睜開眼,伸手輕輕抓了抓他的衣袖,啞聲道:“師父……不要趕我下山,我很快就會好,很快……就可以趕上丹夕辟穀……我會努力……師父不要趕我走……”她眼眶一紅的掉了眼淚,哽聲求他,“我就快好了,師父您彆趕我走。”
葉玄寧愣了一下,看她攥緊自己的衣袖哭的可憐,她的手指碰在他的手腕上,滾燙的厲害,“為師並未說要趕你走,不可再哭了。”他抬起手指擦掉她的眼淚,那眼淚也是熱的,他歎息一般道:“我既收你為徒就不會趕你走。”
“真的?”她仰頭望他,“您……不嫌我笨嗎?我……不如丹夕,您也不會放棄我趕我下山嗎?”
他道:“不會,隻要你不做出大逆不道之事,為師就永遠不會放棄你。”
她望著他一雙眼裡全是他,她伸手一把抱住了他的腰,哭了起來,“我會努力的,我一定不會辜負師父……”
葉玄寧手臂僵了僵,輕輕拍了拍她的背,是第一次安撫小姑娘,“為師知道你很努力。快躺下,早日好起來。”
她“恩”了一聲,滿臉淚水的躺回榻上。
葉玄寧看她一張臉花的跟小貓一樣,輕笑了一聲,拿起帕子替她擦臉,無奈道:“養你倒是比丹夕費心許多。”
她滿臉病態紅暈,望著他滿是憧憬,“師父第一次對我笑……若是能一直看到師父的笑,我寧願一直病著。”
“不可亂說。”葉玄寧歎息道:“要快些好起來。”
小謝正看的起勁,老仙師急叫了兩聲:“玄寧仙師!”那兩個人卻絲毫沒有回應,他便隻這隻是幻境並非是真人,忽然揮劍上前,一劍一個,斬破了那幻境中的兩個人。
那兩個人就如同鏡花水月一般消散在眼前。
老仙師提著劍道:“玄寧仙師沒有在這重心魔裡,想來那謝丹華還有另外一重心魔。我曾聽師父說過這夢魘魔,被它吞噬者它會根據你心中過不去的魔障造出一模一樣的幻境來,你需一一勘破不要沉溺其中即可找到出口,這幻境中若是真人是會被驚醒的。”他提劍走過來道:“看來玄寧仙師不知是被那謝丹華的心魔困在了哪一重魔障,我們還是抓緊時間速速去找,萬不可走散了,若是找到了就立刻斬破魔障喚醒玄寧仙師,若是找不到也定要在一個時辰後原路撤離。”
不虧是老仙師啊,根本不愛看八卦。
小謝有些惋惜的點了點頭,便跟著兩位仙師繼續往前行,陸遠緊隨在她身側,小聲與她道:“我修為淺薄,師父彆離我太遠,有什麼危險,你好護著我。”
小謝抽了抽嘴角,還挺會裝,他修為淺薄?卻是沒拆穿他。
他們一路順著小謝手中的骨笛指引,很快就找到了餘下的心魔幻境,皆是謝丹華與葉玄寧。
——幼年的謝丹華偷偷給葉玄寧燉湯放在他的桌上,不小心撒了一手臂,燙的紅腫一片卻不敢開口,偷偷摸摸的將殘羹收拾了回到自己房中,一個人偷偷擦藥。第二日葉玄寧忽然將一瓶外傷藥放在她的桌上。
——十四歲的謝丹華偷偷摸摸的學女紅,做了一雙鞋子放在葉玄寧的榻邊。葉玄寧就站在回廊的拐角處看著她滿臉喜悅的從他房中偷跑出去,懷裡抱著他的衣服。
沒過幾日他就又收到她偷偷摸摸放在他榻上的新衣,一針一線皆是她親手所製。
他在第二日將謝丹華與謝丹夕共同召去大殿,當著她們的麵將那衣服和鞋子燒了,他瞧著謝丹華道:“今日叫你二人一起來是想告訴你們,若凡心未斷,這麼想做個平凡女子過一針一線的日子,便早日下山去。若還想修仙就趁早斷儘這些妄念,將心思用在修習之上。”
謝丹華僵站在那裡看著那一把火燒儘她所有的心血,扭頭跑下了山去,任由謝丹夕再喊她,她都沒有回頭,她聽見葉玄寧道:“不必追她丹夕,她若想下山就隨她去吧,免得耽誤了她。”
可她終究是沒有下山去,她在半山道扭傷了腳,天那麼黑,路那麼長,她看不見山下的燈火,她沒有可以回去的地方,她的父母一心盼她能與丹夕一樣,臨上山之前還在囑咐她,要好好修行,不要拖累丹夕給家中丟臉。
她坐在那黑漆漆的山道之中放聲哭起來。
有人就飄然落在她的眼前,她抬起頭在滿眼淚光之中看到了葉玄寧,白衣白發仿若在夜中唯一的光。
他一直尋著她,跟著她,看她坐在路邊痛哭起來,沒忍住的上了前。
他蹲下身托起她的腳,為她正骨。
她痛的微微打顫抱住了他的手臂,那眼淚就一滴滴的落在葉玄寧的白衣上,“師父為什麼要來找我?”
他歎息一聲,“你一日是我的徒弟,我便一日不能讓你出事。”
隻為這一句話,她再也舍不得放開那隻手臂,她哭的昏天暗地,聽葉玄寧與她道:“你若想回家,為師送你回去。”
“不……我沒有地方可回。”她抱緊那手臂,生怕葉玄寧不要她,“我知錯了師父,我日後……一定潛心修行,我知錯了……師父帶我回去吧,不要丟下我一人在這裡。”
葉玄寧歎了一口氣,“知錯就好。”他伸手將她抱了起來。
那一夜星光漫天,她在葉玄寧的懷裡聽到他急促的心跳聲,像她的心跳慌的亂的。
這條上山之路,前所未有的短暫,像她從葉玄寧那裡獲得的快樂,巨大而短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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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幻境被葉玄寧的故友一劍斬破,毫不留情。
他們幾乎沒有停留,一路往前走,看一重破一重。
小謝卻越看越覺得微妙,這難道隻是謝丹華的心魔嗎?她不信葉玄寧沒有動心過。
陸遠看她一路上不知在沉思什麼,牽了牽她的衣袖低聲道:“師父覺得這是謝丹華的心魔?”
“你覺得呢?”小謝抬頭看他。
他道:“若是謝丹華的心魔,那為何回出現葉玄寧看著她偷溜出他的屋子,又為何會有葉玄寧一路上偷偷跟著她下山?這些謝丹華應該是不知道的。”
小謝點了點頭,這些葉玄寧偷窺的視角除了葉玄寧自己,根本沒人知道。
“所以我倒覺得,這些或許是葉玄寧的心魔。”陸遠在她耳側低聲道。
小謝剛想說什麼,手中的骨笛忽然低鳴一聲,飛出她的掌心一路七拐八拐的進了一個荒蕪的村落,“這處心魔居然有這麼大反應?”
“許是玄寧仙師被困在此處!”兩位仙師忙追著骨笛而去。
小謝和陸遠緊隨其後,卻在進入村落後頓了一下,“這裡是……白無垢出現的村落。”謝丹華第一次被發現修了魔道,逃下山去就是在這個村落,引出了白無垢。
她就是在這裡被魔尊帶走的。
這是誰的心魔?為什麼會在此處?
她拿下骨笛,老仙師與她道:“應該就在這村落裡,咱們四處找找。”
小謝點了點頭,與陸遠一路往裡走,忽然在一扇門前手中的骨笛顫了顫,她頓住腳步就聽見那屋子裡傳出極其壓抑的呻||吟聲,夾雜著說不清的抽泣聲,有人哽咽著道:“師父……讓我救你吧,我求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