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初六日,長安。
關羽乘車遊覽長安大學,大學與太學就差了一個點,仿佛侍中與中常侍的區彆一樣。
太是大的極限,不需要解釋,關羽也清楚長安大學是太學的次級單位。
若無意外的話,未來長安大學會倒逼著襄陽小太學改名。
就算不改,民間通稱也會跟著變化。
語言文字、稱呼發展就是這樣,怎麼簡單明了就怎麼發展。
寒冬臘月時節,關羽來時就見一些士人依舊在忙碌。
他們將采伐、切割齊整的木板長條釘在柵欄上,形成一道道木牆。
這木板長條就仿佛巨大的竹簡一樣,在上麵書寫文字,供長安大學的學生研讀、謄抄。
大半學生是奔著管飯來的,不具備單獨讀寫的能力,隻有少部分學生有讀寫能力,也有讀寫的財富。
關羽今日戴了兩道麵巾,最裡麵的麵巾兜住胡須,又戴一麵青巾遮住半張臉。
他路過粥棚時,就見這裡排隊很長,不乏十二三歲身子才開始發育的小少年。
許多人都是年齡合適,聽說能管飯後,就跋涉數百裡來長安吃飯。
對他們的家庭來說,冬天他們少吃家裡一口飯,家裡人就能多吃一口。
馬車停在側旁,關羽陷入沉思。
長久之後,搖頭歎息,不由更加堅定了明年的中原之戰。
他見過藍田、杜陵遷徙來的新百姓,這些新屯每三日發放一次口糧。
這些口糧根本不夠吃,所以各屯的獸群已經編組屠宰了一次。
各屯野外的乾草也是有限的,獸群冬日根本吃不飽,隻會越來越瘦。
從上月中旬開始就放開屠宰限製,隻保留種獸和母獸,其他都已宰殺。
關羽很理解這種操作,匈奴、烏桓人就是這麼過冬的。
十月遷移草場後,在天氣變冷時就要大規模屠宰,以節省冬日的草料。
荊州士人、軍隊一日三餐很難見到牛羊肉,而關中的移民隻能拿牛羊肉充饑。
是充饑,不可能放開肚子往飽裡吃,隻能保證他們不餓死。
斬首十萬匈奴人,少了這十萬張嘴,又燒掉了那麼多糧食,一增一減之後,勉強能保證移民能健康存活。
關羽思索之際,駕車的郭睦開口:“君侯,有急遞!”
關羽順著郭睦舉著的鞭杆去看,就見一名背插兩條白色負羽的使騎在城內街道縱馬狂奔,後麵還跟著一名從騎。
“去看看。”
關羽說著又看一眼遠處排隊打飯的少年,再過十年,這些少年披堅執銳,成為黑熊軍中骨乾精銳後,關東誰能抵擋?
想要抵擋,單獨中原是不行的,必須是關東範圍內的所有人、所有資源。
函穀關以東,囊括河北、幽燕之地,否則光是雍涼的騎兵,就足夠中原頭疼。
董卓遇刺那一年,關中的部隊已經開始抄掠陳留、東郡;如果董卓不死,能活到現在的話,那必然是另一副景象。
可惜沒有那麼多如果,眼前形勢很明顯,繼董卓之後,一個凝聚關隴士民二百年怨氣的人出現了。
郭睦駕車,十幾名騎從追隨護衛,馬車很快來到新的司隸校尉官署前。
立刻就有當值的軍吏上前盤問:“來者何人?”
“漢壽亭侯,河東關君侯。”
郭睦下車,取出一迭帛書遞上去:“此商雒令司馬子華手書。”
軍吏看一眼車上的關羽,雙手接住帛書閱讀,看了看‘商雒縣令’朱印後,就問:“關君侯何故來此?”
“此君侯拜帖,欲見元常公。”
郭睦又取出黑木名刺,軍吏雙手接住對著關羽躬身:“君侯稍候,卑職這就通傳。”
關羽隻是點點頭,離鄉混了那麼多年,現在他也是可以刷臉的。
至於拜訪鐘繇會不會引發黑熊的猜忌……關羽沒有這個顧慮,路上遭遇趙雲時,趙雲已經簡單講述過關中的形勢,鐘繇就是個半步傀儡。
軍吏持關羽的名帖快步入內,直接呈送到鐘繇麵前。
鐘繇正翻閱離石發來的軍書捷報,心情正複雜著呢,看到關羽的名刺,下意識感到慌張。
又一想,黑熊真要殺他,早就殺了,沒必要留到現在。
至於單獨與關羽會麵,鐘繇反倒有些不敢。
猶豫片刻,就說:“清掃庭院,燒柴供暖,換上新被褥,我這就去邀關君侯。”
囑咐屬吏後,鐘繇當即就出迎關羽。
於公於私,關羽是大漢亭侯,更是軍功封侯,以關羽的地位來說,值得各地郡縣招待。
如果是其他武人、將軍封侯,鐘繇也不會這麼看重。
可關羽是誰?
是劉備的手足兄弟,是曹司空可望而不可得的男人。
得罪了關羽,就等於得罪劉備和曹司空,甚至可能間接得罪黑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