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田,休息一夜後的馬超,帶著一些小禮物來見妹妹。
終究是胞妹,哪怕妹妹語氣嚴厲一些,他也勉強能承受。
至於馬騰那裡,感覺現在回去的他,他感覺自己繃不住臉麵。
但多少心情有些忐忑,當他遞上拜帖之後,反而釋然了。
馬芸有自己的小閣樓,也有自己的仆從、衛士,這些人也認識馬超。
自不敢生事,引著馬超在門廳內等候。
當見到神色欣喜的妹妹時,馬超內心深處緊繃的那根線終於鬆動。
馬芸卻覺得自己兄長許久未見,神情變化有些僵硬,就問:“兄長遊曆河東、中原、荊州各處,我常聽姐姐說襄陽繁華,那許都又是何等模樣?”
“許都本是許縣,隨處中原官道,但終究是小城。”
馬超想也不想就回答:“自天子都許以來,城內如今隻剩下宮室、公卿衙署以及百官私邸。其城南是許田,分立許多屯戶,城東、城西多是軍營。”
說著皺眉:“我去之前,聽說百官多在近郊開辟莊園。後來黑鎮北途徑許都逗留數日,百官遂不敢城外宿夜。如今城中更為擁擠,聽說有增築城池之意。”
馬芸聽了露出笑容:“太史文恭與甘興霸善於攻堅強襲,許都百官避入城中也是常理。那城外市肆比之襄陽如何?”
“大有不如。市場凋敝,買賣多是生活雜物,少有蜀錦之類。”
馬超說話間侍女端來熱茶,馬超雙手接住,等侍女走了才說:“前年曹操教令兗豫二州施行戶調,其治下雖有五銖錢流通,但更多使用布帛以物易物,如似布幣。觀許都一地,就知中原商業大不如前。”
馬芸聽了點頭,說:“夫君曾與姐姐約定,說是明年會前往襄陽,姐姐也多次講述襄陽市肆之繁華熱鬨。我還以為許都更好一些,沒想到會是這樣。”
馬超點頭,端茶吹了吹,小飲一口,頗感愜意:“這是什麼茶?”
“聽說是洞庭湖君山島的茶,是伏波將軍早前派人送來的……是文聘文仲業,此人率兵兩千餘北上,護送了許多禮物。”
馬芸看著馬超麵容講述:“夫君與劉伏波相識不久,卻能結成手足情誼。兄長也不要再使喚性子,我和姐姐一起勸勸夫君,以兄長才能,定然也是方麵大將,不亞甘興霸。”
至於太史文恭的地位,馬芸覺得不能挑戰、超越,馬超也是這麼認為的。
此刻馬超沉默,馬芸就知道他聽進去了,繼續說:“姐姐出身河北小姓,我家又算不得高門,我二人都比不得昨日來的蔡貞姬。如今在外能依靠的隻有父親與兄長,兄長早日成家,這樣父親與夫君也可省心。”
馬超聽了扭頭看邊上細頸陶罐上的插花,語氣落寞:“再等一年吧,現在形勢並不好。我知道他威震諸胡,可胡人就是胡人。如果曹操、袁尚聯兵來犯,匈奴必然生變。”
馬芸想要辯駁,可見馬超眼眉神情中的蔑視,就感覺馬超的預判肯定有一定的道理。
見馬芸模樣,馬超笑了笑,感覺妹妹還是尊重自己這個當兄長的,就耐心解釋:“匈奴不值得信任,如果曹操、袁尚聯兵來犯,匈奴必然觀望,伺機作亂配合關東夾擊黑鎮北。就像這次他出兵河東隻帶了三千關中騎士一樣,他將三萬多關中兵馬布防渭北,又讓甘寧駐屯潼關。”
“前者提防北地諸羌,後者居中威懾四方,不管是段煨、楊秋,還是鐘繇、袁譚,誰都不敢輕易作亂。”
見馬芸耐心聆聽,馬超卻自嘲笑了笑:“如果到了袁曹聯兵進犯的時候,以他用兵,勢必留重兵提防匈奴、涼州。這樣他又能用多少兵力與袁曹抗衡?”
“兄長既然能看到這一步,現在回來,肯定是想謀求用武之地。”
馬芸看懂了他的自嘲笑容,就說:“兄長可能還不知曉,五六日前,夫君在離石誅殺諸羌首領,再有十餘日就可凱旋歸來。”
馬超濃眉皺的更濃了,想了想,雖然疑惑,但也釋然一些:“他果然洞悉諸胡秉性。此戰之後,袁曹忌憚,恐會休兵結盟。”
他則思索北地諸羌的戰爭潛力,各部首領被黑熊一網打儘,餘下部族青壯大約在八萬到十萬之間。
隻是諸羌向東遷徙的過程中,部族分散、瓦解的很快。
打不過桓帝時期的漢軍,所以諸羌避居山野。
為了最大化利用山野資源,所以諸羌各部散布各處山穀,一切能耕種、放牧、生活的山川溝壑,羌人都會紮根。
這也導致漢軍難以驅逐、聚殲他們,同樣也讓羌人整體的動員效率降低。
一個個極小的聚落、家族各占一片小山溝,日子苦巴巴能過下去,就沒必要外出劫掠了。
這些細碎分布的羌人能抵抗漢軍,自然也能抵抗羌人首領的強征。
東遷羌人有的適應了這種新的生活方式,也有的企圖謀求、掠奪更好的生存環境。
麵對鮮卑的崛起以及東羌的遷徙,南匈奴後撤。
於是東遷羌人中的主力則搶占南匈奴讓出的區域,自然而然跟鮮卑人撞在了一起。
結果是東羌開拓先遣主力被鮮卑一拳將腦袋砸進了胸腔裡,又有桓帝圍剿,東羌勢微,隻能充分開發、利用各處山溝。
幾代人過去後,底層羌人習慣了偏僻山野苟存的生活,成了頑固牛皮癬。
到現在,北地諸羌人口雖多,但真正能動員起來,跟漢軍或匈奴對抗摩擦的,隻有那些集中生活的羌人大部,才有這種凝聚力和動員效率。
所以馬超感到疑惑的就在這裡,羌人大部實際上是孤立的,他們無法動員附屬的小部。
這種情況下,想要一戰消滅、征服羌人,談何容易?
斷定諸羌征服戰爭還有得打,馬超感覺自己的機會來了。
以他的體量,不好打羌人大部,進剿那些山野小部豈不是手到擒來?
可又覺得現在的東羌漢化程度高,不同於涼州的生羌、亂羌,這些熟羌極有可能望風而降,臣服於黑熊。
破碎的地形,讓這些羌人小部的規模也變得細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