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要通過考核,繳納投名狀,難道黑熊還拿不出公府征辟、察舉孝廉的名額?
一個乾完工作就撲到地裡拔草的人,你說他怠政沒問題,但你不能指責他貪腐。
一個樂於耕種、治理家產的人,生活水平提升,父母好過一些,兒子又那麼幸苦,舉個孝子很正常吧?
幾乎就在謄抄《職田令》的過程裡,鐘繇就已經察覺了黑熊利用這條小口子的辦法。
公府征辟更簡單了,大司馬公府即將設立,留一批崗位專門用來流轉。
公府征辟不像孝廉,孝廉有歲科,名額按著時間走;公府征辟就簡單了,崗位多,流轉自由,更有不定額的從事、中郎。
擋不住,根本擋不住。
三五年內,關中各縣基本上會被出身大司馬公府的官員占據。
鐘繇思索暗暗感慨之際,就聽書房外隱約有喧嘩聲。
想到黑熊的一些手段,又想到韋端父子的習慣,他卷起瘦金簡體原卷丟到房梁上。
隨後深呼吸,又一臉怒容走向前廳要拉開門閂。
不想外麵湧來太多的人,門扇當即被撞開,見最先衝進來的是韋康,鐘繇怒目喝斥:“何以無禮至此!”
身高八尺五寸、身形強壯的韋康正要開口解釋,他弟弟韋誕年幼體弱被人推搡撲到到鐘繇腳下。
鐘繇下意識要攙扶,就見門口韋端舉起木屐砸過來,鐘繇縮頭躲閃,再去看,就見韋端快步而來怒容滿麵:“鐘元常!竟敢私藏蔡公金簡書!”
跟隨韋端父子而來的關隴士人、涼州官吏二十幾人此刻挽著袖子,與鐘繇的掾屬扭打撕扯。
鐘繇見勢不對就要跑,不想撲到的韋誕雙手探出抓住鐘繇的腿。
韋康轉身與鐘繇的主簿扭打撕扯,韋端上前雙手扯住鐘繇的衣領,怒目:“你想做什麼!金簡書何在!”
鐘繇很是硬氣,也是一臉怒氣:“什麼金簡書?”
“討打!”
韋端右臂舉起,右臂寬大袍袖滑落在肩膀處,左手抓著鐘繇衣領,右手就是一記響亮的耳光!
從小到大,鐘繇還是第一次吃這麼大的虧,當即就炸了。
可韋誕依舊死死抱著他雙腳,先手襲擊的涼州士人大多數人衝到客廳裡,已經取得優勢。
鐘繇抬起的右拳被一個天水士人抓住,韋端又是一耳光抽下去,瞪著眼睛:“還要騙我?”
見鐘繇不服氣,韋端從懷裡取出一枚竹簡展示給鐘繇:“看清楚,這是鎮北將軍給我的手令!讓你我一起商議職田令!職田令何在?”
這枚竹簡上,就是瘦金簡體字。
鐘繇啞然,企圖入內解救鐘繇的人一聽韋端的話,也就停下了械鬥。
鐘繇臉火辣辣的疼,抬手指著桌案:“在那裡,我不知道什麼金簡書。”
“那這是什麼?”
韋端氣笑了,晃了晃手裡的竹簡:“這可不像你的為人,仔細看看。”
鐘繇不抬頭,韋端走過去拿起鐘繇謄抄的竹簡,貼近鼻子聞了聞,還能聞到清晰、濕潤的墨臭味。
韋端看了看這竹簡,隨手撇給大兒子,韋康接住掃一眼,又看看鐘繇,就將這東西拋給了隨行來的涼州州部官吏,領頭的幾個人看了,從事楊阜說:“此非鎮北筆記,頗類元常公。”
竹簡落到涼州兵曹掾薑敘手裡,他正用舌尖輕輕刮擦被打破的嘴角血跡,他不怎麼懂書法,所以一眼就被職田令吸引。
鐘繇見狀,索性癱軟滑在地上,躺倒不言語。
韋端用腳踹了踹,鐘繇隻是拿眼睛看他。
韋康上前:“父親,金簡書肯定還在廳閣中,孩兒定能搜出來。”
這時候鐘繇抬頭看韋康:“不能搜,搜出一些彆的東西,我與你父親可就說不出清楚了。”
韋康驚訝去看自己老爹,沒想到韋端不反駁,居高臨下俯視鐘繇:“把金簡書給我看一看,我看了就走。我會去幫?攔截孔文舉,孔文舉若來,彆說這裡,就是茅廁也要翻開找一找。”
想到孔融那股瘋勁,以及孔融與蔡邕的關係,為了看一眼蔡邕臨死也要保密的金簡書,孔融什麼事都敢乾!
到那個時候,就算他這裡沒藏什麼,跟孔融一起來的來藏一些東西,再給翻出來,那才真的要命。
鐘繇無奈去看屋梁,韋端父子抬頭去看,俱是笑容。
韋康身高體壯,與同樣強壯的薑敘搭成人梯,楊阜幾個人攙扶韋誕爬上去,將梁上的竹簡取了下來。
金簡書送到韋端手裡,韋端掃一眼就快速卷起來:“有了這個,我就能攔住孔文舉,元常兄你就放心吧。職田令我也看了,我涼州士民無有異議,儘皆讚同!”
鐘繇默不作聲,隻是死死盯著韋端。
韋端拾起自己砸出去的屐履,穿好後,又整理一番衣袍、冠帶,這才施施然轉身而走。
韋康本來要走,又覺得不合適,轉身回來對著鐘繇躬身長拜:“元常公見諒。”
等這夥涼州、關中士人走了,鐘繇的屬吏才進入客廳。
幾個人用力才將鐘繇攙扶起來,可現在鐘繇仿佛被人抽走了筋。
站不起來,也坐不穩,就連目光也無神、黯淡了。
委屈到了極點,是那種哭都哭不出來的感覺。
搶了金簡書,仗著有兩個兒子,欺負他一個孤寡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