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官渡一役來,許攸已然自絕於天下。”
偏廳內,許攸沒有什麼情緒,仿佛講述一件與他無關的事情:“若是君侯不能用,許攸隻得隱居山野,了卻殘生。”
“還請先生教之。”
“不敢。”
許攸挽起右手袖子,指了指許都方向:“以某觀之,君侯行事注重大略,向來不拘泥小節及微末之事。據仆所知,君侯對外殺伐雖重,卻非嗜殺之人,所行多是以殺止殺。”
說著他口風一轉,語氣嚴厲起來:“君侯不嗜殺,寬而愛民,雖是好事,隱患頗多。曹孟德麾下斥候、奸細十分猖獗,潁川郭嘉就曾當麵偵查君侯。若非太史文恭驍猛天下無敵,以君侯之輕率,孫伯符之事不遠矣。”
許攸這時候指了指自己胸口:“某能來關中,便是誆騙曹孟德,欲行死間。曹孟德自不會輕信,也是設計一番才得以脫身至此。”
“郭嘉?”
黑熊想到了那個很出挑的士人,點頭:“郭嘉的確大膽,卻被文聘識破。若不是想為劉伏波奏請官職,又有蒯越說和,也不會輕易放他。聽子遠先生之意,我應增強反間、監察?”
“正是,區區不才,願效犬馬之勞。”
許攸起身,單膝拱手,抬頭看著黑熊:“君侯之外敵,曹操、袁尚也,亦仆之仇寇。”
這時候婁圭再次表態:“仆以三族擔保。”
黑熊端杯小飲,沉吟片刻:“那就先給先生一項差事,為我統計各縣戶口,並估算各縣豪強家資與隱戶。我不需要詳細到具體,給我一個大致可靠的統計數據即可。”
許攸想也不想就說:“此事,司鹽校尉即可辦到。”
嚴格執行鹽鐵專賣,民間食鹽消耗是固定的,自能估算出各縣大致的總人口,再減掉編戶人口,自然就能估算出來隱戶。
“那就請先生先做司鹽校尉,先生自行征辟、募選百餘人,我再增派百人;今後緝拿私鹽,各處百戶所,先生可持令符調動五十甲兵。”
黑熊說罷,又解釋一句:“待春耕時,我會封閉關津塞障,各縣吏民無故不得往來。外部奸細之事,斷其往來,一時間也難為害。”
“臣許攸,拜見君上。”
許攸頓首跪拜,黑熊也上前攙扶:“鹽業就托付給先生了,我之戚族、舊部,不會貪圖鹽業之利。先生秉公而行,務必為我查清各縣人口。”
打掉食鹽相關的利益團體,那司鹽校尉就是最大的利益團隊。
得到黑熊的許諾,許攸神情振奮起來。
就近調動五十名甲兵的權力,足以蕩平任何一個販鹽團隊;不給他們成長的時間,私鹽販子永遠隻是私鹽販子。
看著許攸模樣,黑熊繼續說:“就以三年為限,我要掌握各縣實際人口。”
“是,臣領命。”
許攸落座後再拱手,他大概也聽出來了,不會把鹽業讓他長期把持;三年時間,也足夠他依托鹽業,重新站穩。
三年後的官職變化,就看他期間如何表現了。
黑熊這時候才看婁圭:“司馬子華欲修建茶山,說子伯先生能提供茶種。子伯先生也有意新建茶山、莊園?”
“是,以老朽觀之,未來荊州絕非安身立命之所。”
婁圭語氣平靜:“君侯治下賦稅,老朽亦有所知,自會遵循。”
黑熊則在思索婁圭茶山的分成比例,不管是商雒的官營茶山,還是婁圭這類私人茶山,他們的分成對象是未來的少府。
商雒官營茶山是二八分成,所產茶葉分成五份,茶山隻能拿走次優級;私人的話,必須要一九分成。
想了想,黑熊就說:“茶山乃是重稅,先生若是願意,那就一九分成。作為補償,茶山附近修建的茶莊,則免除宅地稅。”
他已經著手製定新的軍功授爵製度,未來想要修建莊園,爵位必須達到卿位;獲得莊園後,後代爵位降級,則要根據莊園級彆上繳宅地稅。
軍功授爵,根據爵位給土地、宅地的製度,跟他各處修建四合土堡、圓堡的設想存在衝突。
所以未來授爵後,會壓縮土地、宅地的規模,額外增強爵祿。
調整爵祿也簡單,否則根據爵位變化重新調整宅地、田地的規模、位置,會增加基層工作量,工作量越大,引發糾紛、矛盾的概率就越高。
軍功授爵後,爵祿寄食在各縣。
以糧食的寶貴來說,爵祿會分成三部分,一部分是糧食,一部分給錢,一部分給布帛。
到達卿位後授予莊園,所謂莊園,實際上就是個四合土堡、圓堡,堡內就是宅地,算上周圍的田地。
一座莊園的宅地稅,大致等同於田稅。
未來這?家族再出卿位,再次授封,減免田稅就行了。
但徭役是不能減免的,這個口子不能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