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春三月,草長鳶飛。
細雨濘?,張遼乘馬行走在池陽的秦直道。
馳道與秦直道沒什麼本質區彆,建造規格類似;但秦直道特指鹹陽向北,如長城一樣走山脊線,直通五原的那條馳道。
池陽周邊的田地處於持續耕種、開墾狀態,畜力穩定的情況下,軍民會儘可能的開荒。
撒一把粟黍,秋收時怎麼也能收獲兩三天的口糧。
隻要保證粟黍生長期間,彆讓牛羊牲畜鑽入地裡禍害莊稼就行了。
以粟黍的強大生長力,它們會跟其他野草競爭生長。
穀物生長周期不同,所以自驚蟄以後,可以持續耕種……再不濟,也能開地種植蔬菜。
張遼驅馬趕路時,就見直道兩側已開始插扡種植桑樹。
關羽見張遼放緩了馬速,就說:“關中桑林寡少,大司馬命各處搜集桑木,好擴大桑田規模。說是不利於開墾的坡地,就要種植桑樹、栗樹,以及桃、李、杏、梨。”
關羽如今與赤兔人馬合一心神相通,說話間赤兔也降速:“前幾日我回長安時,聽人說上林苑中發現許多葡萄,大司馬已派人前往維護葡萄,待分蘖枝條後,會分發給吏民栽植。”
“葡萄?”
張遼也是見過這種相對比較奢侈的水果,雒陽繁華之時,其實也不缺葡萄。
但那個時候,張遼地位不是很高,吃的不算多。
看著眼前的插扡栽植的桑林,又見還有牛車運輸河水,在澆灌護道桑林。
張遼忍不住長歎一口氣,從他率部走河內,經軹關入河東時,就發現黑熊治下的郡縣兩級衙署處於封閉狀態。
說來可笑,郡縣官吏安排去耕種職田後,內部沒有作亂的人,外部也沒有入侵的人。
隻能說王允三族、十萬匈奴人的首級,以及儘數遷到關中的太原、河東從叛豪強的血淚,已讓周圍大大小小的勢力學會了蟄伏。
尤其是內部混亂的黑山軍,毫無跡象。
“雲長,我來時聽人說關中賦稅頗重,怎麼各處百姓樂於生產?”
“賦稅確實有些重。”
關羽解釋說:“僅僅關稅之重,就讓商旅、豪強詆毀不已。但是田稅,目前已經厘清,民戶田稅從每畝四升到一鬥。關中水利未能疏浚,所以今年田稅統一為每畝四升。”
“那民戶之外呢?”
“民戶之外有隸戶和軍戶,軍戶皆為大司馬部曲,所受田地皆是大司馬私田出租,每年稅租三成,借用耕牛、耕具,稅租四成。”
關羽見張遼疑惑軍戶的田租沉重,又詳細解釋說:“凡是軍戶,口賦皆由大司馬出具;未來軍戶及妻妾子弟之口賦,算是免除了。”
征口賦,要的是五銖錢。
普通百姓就需要通過販賣農產品或打工的方式賺取五銖錢,用來繳納口賦。
民間五銖錢流通不暢,所以亭裡之間征口賦時,是個長期的工作,從秋收後持續征收,按計劃分期征收,將成年人每年一百二十錢分批征收。
口賦最大的作用就是統計實際人口,以及逼迫百姓出賣農產品或者去打工,增加他們與市場的互動。
一聽關羽這麼說,張遼立刻了然。
民戶的田稅雖然很低,但為了獲取繳納人頭稅的五銖錢,就要低價售賣農產品。
人頭稅都是夏收後開始征收,如果家裡沒有足夠的五銖錢儲備,那麼為了獲取五銖錢,隻能賤賣。
這跟兗豫二州目前施行的戶調製度類似,田稅也很低,但田租很高;用戶調規定的綿、絹帛代替了五銖錢,讓絹帛有了貨幣意義。
但是一樣的,許多百姓因為戰亂,實際上也缺乏織機,想要獲取戶調定額的兩斤綿、兩匹絹,就隻能低價賤賣農產品,或者出賣勞動力。
黑熊這裡沒有參考曹操那裡相對成熟的戶調製度,反而積極恢複漢製,企圖鑄造錢幣、恢複市場。
至於黑熊為軍戶們代繳的人頭稅,這部分錢肯定專款專用,不會交給郡縣機構。
或許未來大司農衙署進行全國上計的時候,軍戶的人頭稅會出現在賬麵,但不會作為可調配資源。
張遼想到一些朝廷的小手段,就問:“雲長,那官吏俸祿如何發放?”
“如今關中吏民、軍戶,口糧消耗進行統算,並無實際俸祿發放。”
關羽也感到有些牙疼,但也清楚關中的儲糧快要吃光了。
現在誰敢惹黑熊,黑熊就帶人上門去吃飯。
忙完春耕後,大概率要就食於野。
好在獸群充足,又充分分配了基層,真快餓死的時候,還是能靠吃肉撐過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