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歆停留豫章兜兜轉轉之際,他的使者已經來到會稽烏傷縣。
孫策析分烏傷縣,在東部分出一個長山縣。
當留讚、張俊乘坐運船登上長山縣的碼頭時,護送駱統的小隊伍也來到碼頭。
碼頭處船隻停泊,十歲的駱統一躍下牛車,回頭看護送自己的宗親、親戚,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四年前,母親改嫁要跟著華歆去許都時,少年早熟的他就強忍著沒有去送。
可現在母親送來書信,華歆也派人來接他去許都讀書,這件事情對駱統來說,太過於沉重。
這是改變他命運的事情。
因為劉表設立官學,以及長安大學的原因,今年開春許都朝廷就開始興複太學。
向各處隱居、躲避戰亂的大儒名士派發書信,也通告文武官吏,讓他們派遣子弟來許都太學。
成年的士人進入太學,未成年的則有童子試,也以進入童學。
對駱統來說,他不清楚自己母親得多麼辛苦的伺候華歆,又要說多少好話,才能讓華歆派出十幾人來接他。
對駱統的族人和舅舅們來說,這是駱統改變命運的關鍵所在。
烏傷縣能有什麼好東西?
以駱統神童的才情,留在烏傷縣、會稽郡固然能成才,但也隻是郡國之才。
如果去許都,經曆大儒的教導,與公卿子弟、各地的寒門英傑們一起成長,那駱統就是公卿之器。
孰輕孰重,兩個家族與附近的鄰居都是能看明白的。
幾乎所有人都同意……何況,駱統一個孤兒,是真的有些想念母親了。
正如母親離去時駱統當眾沒有說一句話,此刻他站在碼頭,看著長輩與同輩堂表兄弟們,一時也不知該說什麼。
總覺得登船之後,再回來時,應該會是很久很久以後的事情了。
或許許多人,就此分彆,將會天人永隔。
與六歲時一樣,駱統強忍著悲傷,隻是對著輩分最高的族老行叩拜大禮,站起身後又對送行的各家長輩紛紛屈身長拜。
依舊沒有說話,臉繃得緊緊,很是嚴肅的樣子。
一些同輩堂表兄弟忍不住傷懷,但也隻是與駱統對拜。
碼頭邊上,留獻看著這奇怪的送行場麵,再看看駱統,又看看舟船。
等駱統登船後,留獻攔住一個交好的駱氏青年:“今日這是怎麼了呢?”
雖說現在分屬兩?縣,可之前同屬烏傷縣,又同用一個碼頭、河流與會稽郡城相連。
附近又有山越為害,所以各家豪強之間雖然住的比較遠,但關係普遍親近。
駱氏族人略感傷心,他也羨慕留獻能在周瑜身邊當親兵,不做隱瞞就說:“許都重開太學,阿統的母親來信,平原華子魚是議郎,參司空府軍事,很受曹司空器重。所以華子魚派人來接阿統,以後阿統要去許都太學了。”
這下留獻也是麵露羨慕:“許都太學?”
“是,太學重開,天下快要歸一了。”
駱氏族人說著露出笑容,心中對留獻的羨慕情緒也寡淡了三分。
現在在江東努力出仕,又有什麼意義?
吳郡四大姓,與江東四大姓,在天下統一時,在朝廷那裡算不得什麼。
如果駱統加入太學裡的童學,成為最為正統的太學生。
等到天下平定,駱統這樣的出身和履曆,熬資曆,隻要活得長,也能爬到公卿的位置上去!
到那個時候,烏傷駱氏,將會成為會稽駱氏!
看著駱氏族人臉上的笑容,留獻想到了兄長、張俊要去的關中,再看看下注許都太學的駱氏,不由得臉上笑意也濃厚起來。
這種變化,反而讓駱氏族人不明所以,疑惑問:“難道大兄家中也有人去許都太學?”
“暫無此意。”
留獻解釋說:“今後有阿統這樣的神童提攜,我等鄉黨也好在大樹下麵乘涼。”
聞言,駱氏族人嗬嗬笑了起來,留獻也是哈哈陪笑。
留獻可是十分清楚,為了三千匹馬,江東會消耗、動員荊南地區的影響力,二百多萬石的湘米會運到南鄉。
在此之前,江東從各種途徑買馬,價格高昂不說,還買不到好馬、足夠多的馬。
怎麼說呢,有的時候,糧食隻是一種資源,不能算是錢。
江東用黃金、蜀錦各種奢侈品、珍貴生活器皿去中原換馬,這些奢侈品,是江東將軍們生活中的必需品,這才像錢。
而江東不缺水,也不缺糧食。
所以用糧食換奢侈品很難,用奢侈品換糧食則很簡單……甚至不需要奢侈品,用武力威懾就能弄來很多糧食。
現在用糧食從關中換取三千匹馬,這對江東來說,真的很賺!
三千匹馬,孫權、周瑜、徐琨就是親自跑到曹洪麵前去喝酒、跳舞哄曹洪高興,曹洪也弄不來這麼多匹馬。
這三千匹馬,對江東來說,將是一種質變。
留獻已經決定辭官,所以不在乎什麼質變不質變,他隻知道關中的宣良,不需要通過黑鎮北同意,就能敲定三千匹馬的貿易;而曹洪是曹操的堂弟,往往貿易時,每次也就拿出五六十匹馬。
一船的奢侈品,才能換來三船的馬。
這五六十匹馬,對江東來說有什麼意義?
隻夠維持軍中最低的斥候、騎士編製,至於擴充騎士組建騎營,根本不可能。
拿宣良和曹洪對比一下,留獻也清楚哪一方麵更占優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