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協還是不言語,聽到身後有動靜,就見皇後伏壽牽著兒子走來:“陛下,自曹操殺議郎趙彥以來,除卻虎賁,宮廷、宿衛之士不順其意者,或受誅殺,或遭貶黜。時至今日,曹操凶相畢露,還請陛下為社稷赴死。”
見劉協神情訥然,伏壽扭頭看一眼自己的女官。
女官麵露不忍,還是拔出佩劍,隨行十幾?宮女當即就對其他的妃子、孩童舉劍刺殺。
就連伏壽的兒子也難逃,被女官一劍刺死。
伏壽頓時覺得整個世界蒼白起來,對周圍持劍的宦官說:“陛下不肯白刃相搏,那就退入殿中。”
領頭的一位中常侍麵容蒼白:“皇後,曹操難道還敢弑君?”
“他不敢弑君。”
伏壽看著女官抱自己兒子入宮殿,神情木然說:“自與陛下成婚以來,生無天子、皇後之威儀,死也該像天子、皇後一樣去死。”
她很清楚,自己父兄已經參與進去。
有董承、董貴妃前車之鑒,又怎麼可能性相信曹操會放過她與兒子?
城中各處起火,必然有一處煙火,是她的父兄在給她示警。
曹操不敢弑君,她敢。
說話間,伏壽貼近劉協的抬攆,取出自衛的短匕突然紮入劉協的胸膛。
周圍宦官、女官見了,也隻是扭頭多看了幾眼。
略有驚悚動搖,也隻是麵麵相覷,沒有其他異議。
伏壽後退,劉協神情難以置信,雙手捂著傷口:“朕是天子!”
“天子就該有天子的死法。”
伏壽雙手握持染血匕首抵在自己心口,對幾個中常侍說:“還請諸位送天子一程,保全帝室威儀。”
說罷閉上眼睛,將匕首推入自己心口,搖晃倒在女官懷裡。
劉協捂著不算深傷口,咧嘴苦笑,神情反而漠然,去看親近的中常侍,聲音微弱:“起駕。”
“起駕~!”
中常侍高喝一聲,聲音尖銳,十六名健壯的宦官抬起乘輦,二十幾名武裝宦官先行,就順著土台向宮門走去。
台階各處受傷的虎賁、謁者、侍郎也都跟上,能活著跑到這裡的,基本上都受傷了。
女官們則抱著伏壽走向宮殿,不多時宮殿各處就竄起濃煙,烈焰彌漫。
宮門處,曹軍吏士不敢上前,紛紛後退。
宮門外,曹純瞥到裡麵宦官抬起來的乘輦,頓時眼皮急速跳動。
見左右軍吏動搖,曹純看向軍司馬呂昭,呂昭麵無表情:“事急矣,當如何?”
曹純見其他軍吏也在聆聽,而前線士兵止不住的後退,沒人敢靠近天子抬攆。
不假思索,曹純就說:“天子為賊所挾,還不上前救駕!”
呂昭不動,其他軍吏都沒有動。
虎賁、武裝宦官到底是挾持天子,還是拱衛天子,他們能看清楚,有分辨能力。
眨眼間,天子抬攆就出了宮門,繼續向著曹純這裡靠近。
兩翼的一些士兵已經轉身就跑,想要逃離這個巨大的漩渦。
如果真的目睹了曹純弑君,自己會不會被滅口?
不管是誰動手,按照史官記錄,都是在場地位最高的曹純負責。
曹純決不能讓皇帝從這裡衝出去,如果皇帝衝破最後一道門,出現在大街上,那許都極有可能爆發混戰。
可親自動手……
曹純感情上很難下手,見他態度不堅決,而護衛天子抬攆的虎賁早就殺紅眼。
幾乎沒有任何的懸疑,曹純被潰逃的士兵裹挾著出逃。
劉協望著近千逃亡的吏士,露出了絲絲笑容。
最初的時候,他還能救濟災民。
許多人還敢向他提供各種建議,可曹操不斷殺戮,彆說聆聽外麵的消息和討論事情,他連宮院外的百姓都接觸不到了。
理智上也清楚皇後的意思,讓他挺直腰板堂堂正正去死,臨死也要拉上曹家三族。
他的死,將給天子諸劉解除最後的禁錮。
不管未來是誰,都將給予他一個美諡。
昭昭青史之中,他也將擁有獨特的勇烈美名。
捂著不怎麼深的傷口,劉協笑容難看:“出宮!”
要死,也要死在宮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