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權察覺流程不對,微微抬頭觀察左右,張肅不敢有肢體動作,王甫也沒有暗示。
隻能屏息、硬著頭皮捧著木盤向上趨步而行,走了細碎三步不見喝斥、打斷,黃權才換了半口氣,又屏息上前。
登上六道台階,就要跪在黑熊案前兩步處,就聽麵前人說:“再近些。”
“喏。”
黃權低聲應答,小碎步大約八步,才雙膝跪下,不敢抬頭,隻能看到桌案邊棱,捧著木盤遞上,這種姿勢很是費力、難受。
黑熊探手抓住張鬆起草的降表,降表二百多字,附屬其上的名字也占用了另一半篇幅。
隨意掃一眼,黑熊就將降表卷起來丟到黃權捧著的木盤中。
一聲輕響,黃權趕緊將頭埋的更低。
就聽黑熊說:“天下崩亂道德不存,家國破碎,豈能渴求貞士?劉焉父子雖有割據益州之罪,亦有保全一方之功德。劉璋犯禁稱王,也有封閉府庫遣使迎我之功。故,我無意深究其父子罪責,劉焉墳塋如舊不得毀壞,我將傳令各郡縣,使沿途令長為劉璋提供糧秣,將之禮送出境。”
“大司馬仁德,罪臣拜謝。”
黃權雙膝向後挪動,再三叩首,下麵的王甫也站起來叩首,張肅的反應慢一些,也是再三叩首。
劉璋都這樣輕易放過,自然沒有深究他們這些從犯的道理。
大廳內兩側落座的校尉、都尉仰頭看著上首黑熊,普遍眼神熱切,蜀中之富庶,已大大超乎他們的想象,也將許多人的心理防線衝破。
漢中兵、東州兵在座的頭目眼神之中帶著瘋狂,迫切的想要擴大事端,使蜀中海量巨額財富進行再分配。
殺人、施暴隻是過程,他們想要的是田產、金錢、蜀錦布帛,總之一切美好的東西,他們都想要。
此刻,黑熊不語,凝視著這些人,也左右環視。
一些人不敢對視低下頭,張衛這些人梗著脖子,也有一些人頭低下後又再次抬起,這讓黑熊覺得這些人脖子有些長。
至於劉豹、步度根,從一開始就埋著頭,認真觀察桌案上菜碟裡的煎魚紋理,或柑橘上的顆粒變化。
廳內氣氛嚴肅,察覺幾個軍謀祭酒躍躍欲試。
這時候黑熊身後的呂布站了起來,隔著麵具俯視對方,身子微微前傾,仿佛即將俯衝下山的惡虎。
閻圃這時候突然站起來,臉上泛笑:“恭賀大司馬!”
“賀我做什麼?”
黑熊反問,環視這些人:“兵戰不休,死的是你們的部族、親友,與我何乾?要賀,也是為益州十餘萬吏士慶賀,為他們的父母、妻女子弟而賀,也是為無辜男女而賀。”
坐在劉豹身邊的李封站起來右臂舉杯:“是,為蜀中男女老少太平而賀!”
“對,為太平而賀。”
黑熊也站起來舉杯,廳內百餘人紛紛站起來舉杯:“為太平賀!”
“諸君,且滿飲!”
黑熊仰頭飲酒,廳內人人飲酒,就連黃權也被塞來一杯酒,舉著飲下。
酒水入腹,黃權抬手以袖擦拭口唇胡須酒水。
他也清楚,一切談判才剛剛開始。
當然,也是慶幸不已。
益州的一切,在這個亂世裡來說,實在是太珍貴,太容易遭受破壞了。
客觀上來說,劉焉父子與他們聚集的東州兵,的確保證了益州的長期安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