綿竹城中,黃權督運一車車益州版籍緩緩行進。
車軲轆壓在濕滑石板地麵上車軸摩擦悠悠作響,沿途道路兩側不時就有穿戴鬥笠蓑衣的吏士巡查。
城中市場方向傳來喧嘩聲響,途徑街道口時這種聲響更大。
黃權扭頭去看,就見市場那裡路邊還有站崗的吏士。
牛車緩緩前進,黃權也沒看出個所以然來。
不多時車隊就停在寬闊的府邸前,這裡原本是劉焉州府衙署所在,擴建逾越了規製。
僅僅是大門台閣前的石階就有十二級,兩側條石壘砌的漢闕更是巍峨高大。
黃權跟著王甫、張肅登上石階步入門閣,就見前院佇立四麵大纛方旗,在雨中濕透,筆直垂下。
兩麵是大司馬所用的黑邊赤底白虎大纛,以及繳獲的前單於金鷹紋飾大纛,這更像是副旗;另外兩麵立在兩側,分彆是現單於使用的黑底黃龍紋飾大纛,以及鮮卑王的白底藍色健壯雄鹿紋大纛。
黃權抬頭仰望幾眼,腳步不停,跟著人流入內。
中門前,兩排甲士持戟穿戴蓑衣鬥笠佇立兩側排開。
再入內,隻有拐角處站著兩兩一對的白袍金甲武士,他們佩戴麵甲,披掛硬質塗漆的灰黑雨披。
拐過三道門,終於來到宴會大廳前。
他們被引入廳前走廊,能聽到大廳向外散播出來的鼓吹聲樂。
站著沒等多久,就見二十多名隻穿貼身、鮮豔蜀錦短衣的歌舞伎有序走出。出門沒多久,這些女子就分到鬥篷罩在身上。
黃權不由的暗暗握拳,現在隻是歌舞伎,他可沒少聽聞關中三輔之地發生的慘烈事跡。
尋常歌舞伎、民女也就算了,真正姿色、氣質上佳的無不是大姓、士人的妻女姊妹。
一旦兵災爆發,休說什麼家業、妻女清白,就連自身也有喪命,甚至被亂兵殺戮取樂的危險。
遁入蜀中避亂的東州人那麼多,此刻無數的血淚故事被喚醒,黃權深吸一口氣,暗暗告誡。
很快得到通傳,張肅在前,引著王甫、黃權一左一右進入大廳。
大廳內兩側擺著三列桌案,入席之人皆穿戴盔甲,頭盔解下放在左側腿邊,佩劍解下放在右側腿邊。
“罪臣張肅拜謁大司馬!”
張肅長拜,頓首,王甫跟著跪下磕頭,黃權也是低著頭隨同跪拜,隻是雙手捧著木盤,木盤裡是梁王國國相張鬆為首署名的降表。
上首黑熊鎏金明光鎧在身,黃巾裹頭,頭盔、麵甲放在桌案邊角,背後分彆是跪坐的呂布、典韋,再往後就是一道雕琢百花紋飾的木屏風。
黑熊右手抬起擺了擺:“坐。”
“賜座。”
他麵前三四步處,跪坐麵南的楊阜開口重複一遍。
立刻就是重甲衛士抱著四方空心矮榻上前,張肅也隻能起身再長拜:“謝大司馬賜座。”
三人落座,張肅才說:“自黃巾以來,劉焉父子入蜀,截斷朝貢,阻隔朝廷,縱兵淩虐本州十餘年,男女生民有倒懸之危。今幸得大司馬解救,本州士民無不歡欣。自此之後,願隨大司馬征討不臣,匡扶社稷,以安黎庶為任。”
他又展臂介紹黃權捧著的木盤:“此本州上下之心證也。”
“呈上來。”
黑熊坐直身子垂目觀察三人,楊阜正要指派邊上候命的秘書郎上前轉遞,不想看到黑熊右手抬起搖了搖。
於是這位秘書郎止步於原地,又重新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