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
“沒什麼,隻是你的話讓我想到了一個死去的朋友,不必在意。”林?微笑著擺了擺手,儘顯談話的主動權,“認為世界有錯,想要改造世界的人有很多;姑且拋開無知、無畏、無能且無意義的叫囂不論,剩下那些真心相信世界需要改造的人主要分兩類:一類是理想主義的革命者,另一類是精神病院裡的患者。從你製造的這一係列混亂來看,我隻能把你歸類為後者。”
“精神病院患者”這個名詞顯然觸怒了對方。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中年男人舉著寶石猛然站了起來,仿佛這樣做能賦予自己勇氣;他並沒有發現,自身所有的勇氣其實全寄托在一顆石頭上。
一如既往,寶石對林?毫無影響。連密涅瓦小丫頭都能第一時間察覺寶石的影響並掙脫出來,何況乎林??
歸根結底,中年男人並不是寶石的原主人;如果換做全盛期的睡魔來發揮寶石力量,估計戈夫伯爵也做不到如此輕鬆麵對。
所以,林?可以坦然批判對方:“我當然知道我在說什麼。你不是希望聽到實話嗎,我現在說的就是實話,但你似乎又不喜歡聽。這種自相矛盾很令人困惑。”
中年男人神情驟然凝滯,緩緩坐了回去,好半天才咕噥一句:“你並不受寶石影響。”
“但並不意味著我說的不是心裡話。”林?應聲道,“如果你自己都接受不了彆人的真話,接受不了隻有真話的世界,那又奢談什麼改造世界?”
中年男人被引導著陷入了自我懷疑,這對蛇夫座聖鬥士來說並不困難,那可是隨口一言就催眠了整個聖域的存在。
“你究竟是什麼人?”中年男人掙紮著“清醒”過來,臉上再次流露出對事態超出掌控的恐懼。
“我說過,負責收拾你爛攤子的人;我的職責是維護社會秩序正常運轉,避免它遭受超自然力量的影響。”林?看向紅寶石,“具體到今天和你身上,所謂超自然力量就是你手中的寶石。”
中年男人似乎找到了反擊的目標,迫不及待地發出嘲諷:“嗬,簡單來說,一個致力於維護虛假世界的人。”
“因為不是每時每刻都說真話,所以就虛假嗎?”林?報之以嘲諷的冷笑,“你知道唯物主義和無神論者的區彆嗎?”
麵對反問,中年男人有些懵,他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一來這個問題看似和現狀八竿子打不著;二來,他從小生活在精神病院,何嘗接受過一絲一毫的哲學教育。
幸好,林?本就不指望從對方那裡得到答案。
“唯物主義是物質的,承認一切可以被證實的存在;無神論者雖然表麵上也是物質的,卻絕對否認神的存在――即便有朝一日證實了神的存在。從某種角度來說,當神明被證實存在的那一天,無神論就徹底淪為唯心主義。”
“這跟我有什麼關係?”中年男人暴怒不已,一部分是因為事態繼續失控,另一部分是因為他完全聽不懂對方的話。
無知者偶爾會表現得無畏,但更多時候是無能狂怒。
“因為你現在的情況,就和證實了神明存在之後的無神論者很像。”林?無視了對方的叫囂,繼續侃侃而談,“你的試驗已經證明了你是錯的,隻有真話的世界暴力叢生,並不美好,甚至你自己都不喜歡聽到某些真話;更進一步來說,憑個人意願扭曲的世界,無論如何也談不上真實。
但是你頑固地不肯承認這一點,依然幻想著心裡那個所謂真實的世界。實際上,你我都很清楚,你想要的從來都不是‘改造世界’,你真正想做的是毀滅世界,毀滅這個你所生活的真實世界。”
“你……你胡說……你在撒謊!”中年男人感到自己的身體正逐漸失去支撐力,他正在精神層麵的交鋒中一敗塗地。
林?臉上的嘲諷意味愈發濃厚:“實際上,說真話並不會傷害人,甚至假話本身也不會傷害人;真正會傷人的,你知道是什麼嗎?”
“什……什麼?”
“真正傷人的,是假話被拆穿的時候。話說,你什麼時候才敢承認被我說中了心思?什麼時候才敢承認你隻是想毀滅世界來發泄怒火,而從來沒想過讓世界變得更好?”
林?的語氣平和淡然,但聽在中年男人耳中,話語中的每個字都冷冽如刀,紮得他千瘡百孔。
來自寶石的外力並不足以做依憑,支撐中年男人行動的信念逐漸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