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爾看上去四十出頭,穿著得體的燕尾服。他沿著宴會廳的邊緣,行走在不容易被人發現的陰影中。
這是一位主管的必修課,絲毫不打擾到此處的貴賓,尤其是宴會的主人還是一位炙手可熱的冬塔法師。
“啊,那是威靈頓家的小姐嗎?”
“還有剛杜爾家族的人。三大次席家族已經來了兩個……”
“達利安真是冬塔的紅人……”
一些處在邊緣客人在捂著嘴小聲談論著今天到場的貴客。
道爾無聲無息地從她們身後走過,準備去監督後廚出餐。
“主管先生,我有件事情需要單獨向你報告……”一個聲音從道爾背後傳來。
道爾轉頭看到了杜丘生。
他很快把這個年輕人認了出來。他是這批侍應裡最出色的一個,雖然是平民,但是學得很快。
而且他和彆的人不一樣。這些前來應聘侍應的人中,不乏想靠近法師的人,期望一些踏入超凡、一步登天的機會,雖然這樣的機會非常渺茫。
而他記得這個年輕人的理由是:
“我想給一個很重要的女孩準備一份生日禮物。”
這個樸素的願望讓道爾決定留下他。
這些信息從道爾腦子裡一閃而過,他伸出手去整理了一下杜丘生的領結:“保持你的儀態,達利安老爺不會喜歡看到你用這幅姿態去服務他的貴客們。
“說吧,什麼事?”
杜丘生湊到道爾主管的耳邊:
“主管先生,我懷疑,‘深紅解放戰線’的恐怖分子已經潛入進會場了!”
道爾的手一滑,杜丘生的領結被他扯開了。
他左右看了一下四周,沒有人在這附近走動,前廳的悠悠樂曲和客人們交談的聲音隱約可聞,照明法器在走廊上散發出溫和、明亮的光芒。
一切看上去和諧如常。
道爾把杜丘生拉進了一個無人的雜物間。
“什麼意思?‘深紅’?是那個‘深紅’?”
深紅解放戰線,臭名昭著的反法師塔武裝組織,經常掀起恐怖主義行動,聲稱法師塔是這片大地上的毒瘤,必須徹底改變這個塔權至上的社會。法師們對深紅解放戰線深惡痛絕。
這樣一群野法師潛入了一場塔法師舉辦的宴會,而宴會的主人還是近年來在冬塔內日益得到重用的紅人,不用腦袋想都知道他們要做什麼。
杜丘生麵無表情地放下手裡的銅托盤,自己把領結打上:“是的,主管先生,就是那些恐怖分子。”
道爾臉上的褶子在哆哆嗦嗦:“你是怎麼知道的?你有什麼證據?”
“會場裡的侍應,突然多了幾個我不認識的人。您知道的,培訓的時候我全程都在。我記性很好,所有人的樣子我都記得。”杜丘生選擇性地說出了真相。
道爾呼出了一口氣,臉上的褶子好像被熨鬥燙平了幾根:“不用擔心,預料到人手可能不夠,我今天又聘請了一些臨時工,你不認識很正常。”
杜丘生皺眉,他必須讓眼前的主管相信他。不管那些深紅分子今晚在謀劃些什麼,如果放任不管,勢必會把今晚的宴會攪得一團糟。
今天的這份工作對他來說很重要,他不想不了了之:“剛剛有幾位法師大人在聊著讚美法神的事情,一個我不認識的侍應聽到了之後,小聲罵了一句……
“‘看看那婊子養的法神今天能不能保佑你們這群蛀蟲!’”
道爾猛得閉上眼睛,似是被這幾個大逆不道的字眼嚇得不輕。
法師治下總共九座法師塔,多弗城的茵維諾塔就是其中一座。因此在這裡,任何不敬法神的言行都是重罪,而膽敢在法師雲集的場合下辱罵法神的人,似乎不會有第二種可能了……
而街頭巷尾流傳的版本中,“婊子養的法神”恰好是深紅分子們最常咒罵的一句話。
即使隻有走廊上的照明法器穿過門上小窗投下的微弱光芒,杜丘生也看到道爾的臉色一會紅一會青。
好半天,道爾才開口擠出一句話:“我知道了,我馬上著手處理這件事情,你先回去,裝作你什麼都不知道。”
“好的。”杜丘生轉頭往外走。
既然主管知道了這件事情,現場還有那麼多法師在,相比之下幾個恐怖分子應該是手到擒來吧。
這樣,給她準備的生日禮物也會有著落了。
他剛剛走了沒幾步,就感覺到腦後一股勁風襲來。
一聲鈍響,杜丘生應聲倒下。
道爾放下手中的銅托盤,無聲地歎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