茜茜在前麵落寞地走著。
艾薩克跟在她身後二十米遠的位置,不近不遠。
最後艾薩克還是清醒過來,自己和茜茜隻是第一次見麵,對方對自己,也隻是身陷絕境之人對唯一可依靠對象的感情。
他沒有必要那麼自作多情。
即使是他和法珊黛爾,也是長年累月下來的感情最後修成正果。一見鐘情什麼的,隻是舞台上的戲碼。
但是任由一個無助的女孩子半夜行走在多弗城的街上……他放心不下。
兩人就在沉默中行走著,直到離開了街道,周圍的建築物越來越低矮,直到看不見什麼人生活的蹤跡。
萊裡奧河的某一條支流蜿蜒穿過此處,隻有一座老舊的小石橋橫跨了兩邊。艾薩克本來以為茜茜會跨過橋走向另一邊,沒有想到她步子一轉,順著旁邊走下了堤岸。
艾薩克心裡一緊,快步跟了上去,他害怕這個姑娘做什麼傻事。
事實證明他確實想多了。橋洞下入眼都是一些家當。
一些衣服被裹在一個布兜裡,就那樣放在唯一一處不太濕潤的地方,旁邊的地上撲了一層床單,幾件厚衣服放在上麵充當被子,但是這張小小的“床”隻能容納一個人坐在上麵,似乎可以看出她是如何在夜裡坐在冰涼的地上,靠在自己的衣服兜上睡覺的。
其他地方放了一些其他的家什,老舊的鍋碗,木盆……沾上了被河水打濕的黑泥。
無家可歸的茜茜就生活在這裡。一個陰暗逼仄、冷風穿過的橋洞下,幾乎沒有一塊可以立足的地方,還彌漫著若有若無的臭味。
茜茜似乎不想讓艾薩克看到這幅景象,她回過頭來,倔強地看著他,但是她也沒有任何辦法阻止他看到。
她既不能哭鬨著將他趕走,也不能裝作自己隻是跑到這裡來看風景,更不可能找到一個可以把自己藏起來的地方。
所以一時之間她什麼都做不到,隻能站在那裡,將自己所剩無幾的一切赤裸裸地暴露在治安官先生麵前。
艾薩克看了一眼這糟糕的環境,所剩不多的東西裡,連一件女孩子該有的東西都沒有。
沒有好看的裙子,沒有首飾……他隻看到了一個苦苦操持著清貧生活的女孩。但是現在,她連那種生活都沒有了。
她不應當落得這個下場……導致她父親下落不明的人,應當賠償她。
“收拾收拾,先到我家去住。”艾薩克對茜茜說道,經過剛剛那場不愉快,他的語氣有一點僵硬,但是因為他平時就寡言少語,所以也不顯得違和尷尬。
除了這個地方太過危險之外,他還有一個私心……如果能讓茜茜看到法珊黛爾,說不定能避免一些……可能有的麻煩。
茜茜沒有動作。
治安官先生和那些她之前見到的都不一樣。
最開始,死難者家屬也會在白鳶尾法器工廠門口聚集向工廠主施壓。後來,工廠主很快就找來了治安官驅逐了他們。白鳶尾法器工廠為冬塔帶來了巨大的利益,而治安局幾乎是不帶掩飾地在對冬塔效忠。
他們被毆打,被驅逐……甚至到最後,治安局出具了一份事故鑒定,這場火災的原因是工人們的操作失誤導致的。然後,幾乎完全被法師壟斷的法器技術工會也出來站台,聲稱這和標準操作流程沒有任何關係,已經蒙受巨大損失的工廠無須為死亡的工人賠償。
短短的時間內,茜茜就見識到了冬塔的威力。
那些凶神惡煞的治安官……艾薩克這種外冷內熱的人在他們之中就是一個難以置信的異類。
他願意接納她,甚至邀請她住到他的家裡,應該也隻是出於樸素的同情吧。
一種混雜著難言喜悅的感傷彌漫在茜茜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