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三石說道:“蘭姐兒,以後你彆再出去抓藥了,不管是吃的還是喝的,都由我親自負責,兩個丫鬟不夠用的話,我再去雇兩個。”
“你蘭姐兒我有這麼難伺候嗎。”
顧心蘭說道:“司琴和墨畫都機靈勤快,你忙你的就行,實在抽不開身不回來也行,家裡有璃妹妹看著呢。”
“不回來也行?”
陳三石心說懷孕之前可不是這麼說的,這是播種完成就用不上自己了。
“是啊小師弟。”
孫璃正色道:“明天就是選鋒最後一關,你還是全心全意準備吧,我爹……對你寄予厚望,雖然他這人嘴有時候比較硬,但我能看得出來。
“你的九龍體比不過他們,最好在比武的時候多贏幾場,這樣起碼也是個內門弟子,這樣的話過兩年,還是有機會升為真傳的。”
選鋒結束以後,會根據成績不同劃分地位,決定接下來分配到資源的多少。
但並不是一成不變。
總不可能有人後來屢立戰功,又有頓悟或者奇遇致使境界突飛猛漲,隻是因為選鋒成績不佳就完全不給機會。
其中七師兄,曾經就是內門弟子,後來立下戰功突破玄象後升到真傳的。
當然,最差也得是內門。
“可惜。”
孫璃惋惜道:“其實還是能奪魁最好……”
陳三石頷首。
他明白孫璃的意思。
外界都在傳,今年誰奪魁,誰就能得到真傳,其中很可能有包含武聖之上的法子,和先內門後晉升成真傳完全是兩個概念。
所以,能奪魁還是要奪魁。
煉臟圓滿!
哪怕是溫秋實,也是個不錯的對手。
比武對於陳三石來說,就是最後一關!
他不歇片刻地修煉兩天一夜,直到考核前一天才睡了個好覺來養足精神,然後就接到通知去參加比武。
“全力以赴吧!”
陳三石在心中給自己打氣,騎上白鵠馬來到軍城。
演武場上。
擂台已經搭建完畢,總共有十幾個擂台。
仍舊是李千總負責宣布規則。
“這些竹簽是甲乙丙丁戊己……
“你們都上來抽簽,抽到相同的即為對手,在擂台上進行比武對決,誰能把對手打下擂台就勝出。
“勝出者對戰相應場地的其餘勝出者,依次循環,主考官們會根據名次不同給出成績,直到最後兩位,爭奪魁首。
“所有的比武,會在今天一天時間內結束。
“另外再提醒一句,雖然可以認輸,認輸之後,也會有人去救你們,但到底是刀劍無眼,也還是有可能重傷,甚至出人命,想棄權的話就儘快。
“等到比武開始以後,萬一出點什麼意外,反悔就來不及了。
“還有,不管在座各位的令尊是何方神聖,事後都不得進行報複,否則的話,一切成績取消,而且會一查到底!
“好了,還想繼續參與選鋒的,都上來抽簽吧!”
選鋒將領們陸陸續續抽簽的時候,城牆之上的主考官、監考官,以及來自各地的官員也都慢慢到場。
候公公跟往常一樣,坐在第一排右手邊。
而左手邊坐著的,則是新來巡撫,裴天南,朝廷如今的八大武聖之一,權力更是極高,節製兩州兵馬不說,最關鍵的,他是侯爵!
隆慶七十多年來,僅冊封過三個侯爵,他就是其中之一。
永義侯!
“裴大人!”
“裴大人好久不見,雄風依舊不減啊!”
“……”
進場的官員,無一不是先跟他打招呼。
“候公公。”
裴天南悠悠開口,語氣當中帶著質問:“你和劉仲顯失職失的是不是太嚴重了?寧長群是陛下欽點的大將,太子殿下更是對他青睞有加,說死……就死了,還當這麼多人的麵?你們讓朝廷的顏麵往哪裡放!就不知道攔著點嗎!”
“嗬嗬~”
候公公翻著白眼:“裴大人,你可不要站著說話不腰疼,那孫象宗十五年前,當著你的麵捅死當時的兵部尚書陳大人,那可是你的恩師,也沒見你攔著點兒啊。”
“他就不會老麼!”
裴天南握緊拳頭:“明明都說他快死了!”
“咱家怎麼知道。”
候公公陰陽怪氣地說道:“不然等會兒他來了,裴大人先過過招,探探虛實?”
“你!”
裴天南冷哼道:“反正,本侯爺不會跟你們一樣丟人現眼,起碼不會跟劉仲顯那個廢物一樣,被嚇成傻子!”
“算侯爺有骨氣,咱家今天就看你的……”
候公公話還沒說完,就看見裴天南倏忽起身,衝著前方抱拳一禮,恭恭敬敬地說道:“見過孫督師!”
“嘁~”
候公公白眼快到天上去,跟著起身行禮。
“是小裴啊,不用拘謹,坐。”
孫象宗自顧自地坐下。
裴天南親自倒茶。
孫象宗看著茶碗,問道:“聽說前幾年,你也突破到武聖了?”
“不敢不敢,哪裡敢在督師大人麵前稱聖。”
裴天南笑嗬嗬地說道:“算起來,我也就是你的徒孫輩的……”
當年。
兵部陳尚書,就是得到孫象宗的指點才突破武聖。
“彆,老夫可擔待不起。”
孫象宗喝著茶:“行了,讓他們開始吧。”
……
“來的竟然是他……”
側翼角落,房青雲收起手裡的書卷。
巡撫是臨時抽調來的,事先沒人知道。
“這人我沒見過。”
孫不器嘀咕道:“不過看他這低三下四的樣子,估計還不如劉仲顯呢,也就是名頭嚇人。”
“沒你想得那麼簡單,此人是出了名的笑麵虎。”
房青雲教導道:“有時候懂得以退為進的人,才不好對付,明白嗎?”
“咋樣,你查到了嗎?”
孫不器看著地上的一摞子書:“有九龍之體成為武聖的嗎?”
“目前沒有,倒是你姐的火蓮武體五百年前出過武聖。”
房青雲重新打開書:“我再查查看吧。”
……
抽簽結束。
比武總共五輪。
第一輪,陳三石對戰的是一個來自幽州武將世家的官宦子弟,煉臟精通修為,兩個回合都沒撐住,就被他掄下擂台。
看得城牆上觀戰的老爹眉頭緊皺。
第二輪,陳三石對戰的是個雁州的宗門子弟,境界跟他一樣,是煉臟小成,七個回合的時候被他贏下。
換做鄱陽的煉臟小成。
根本不可能撐得過三個回合。
但參加今年這場選鋒的都是天才,自然沒那麼容易。
當然,也沒什麼壓力就是了。
最主要的,還是不是奔著殺人去的。
雖然比賽的規矩,是意外致死不需要負責,但絕大多數人互相之間也沒有什麼深仇大喊,除非是勝負難分,否則的話也都會有留手,不會輕易傷人性命。
陳三石也是如此,
他都是想辦法把對方打下擂台,否則全力以赴,五個回合之內絕對可以搞定。
第二輪結束後,人少了一半。
留下來的,絕大部分都是煉臟小成以上的人,隻有白庭芝例外,他近兩天突破到煉臟精通,剛剛還越境打贏一個煉臟小成的宗門弟子,雖然贏得很辛苦,打了足足有將近一百個回合,但的確是贏了,打到最後兩個人都氣血枯竭,拚起肉身的力量,自然是金剛之體贏。
嚴長卿十分倒黴,才第二輪就遇上路書華,這位本來被不少人寄予厚望的“麒麟子”,在一場酣戰之後早早被淘汰出局。
接下來有兩個時辰的休息時間。
中午一過,就是第三輪。
陳三石再次輕鬆贏下。
對手五個回合後就直接認輸,他自然也沒有必要苦苦相逼。
倒是有人就沒那麼輕鬆了。
雁州謝思述,對上通玄劍宗的少宗主路書華。
這兩個人,都是煉臟圓滿外加先天武聖體,打得難解難分,互換一劍之後,路書華慘勝。
但這也意味著他接下來要吃大虧。
白庭芝也沒能繼續走下去,倒在第三輪的擂台上。
“溫兄,咱們切磋二十個回合,我回去能跟父親交差以後就認輸,如何?”
唐盈科客客氣氣地說道。
他此行本來就是被父親逼著來的,說是要提升經驗,好好磨練磨練,但自己清楚自己什麼水平,走到這裡已經算是不錯。
“好啊。”
溫秋實拿著雙刀:“那就趕緊的吧。”
兩人的話是站在擂台上說的,聲音不大。
比武開始。
二十個回合,很快結束。
唐盈科也的確不是溫秋實的對手,打到這裡也差不多來到極限,他本來打算收劍,結果詫異地發現對方根本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劈月雙刀的力量一刀比一刀更高,刀刀都帶著可怕的殺意,在他的雙眼中,幾乎化作一道可怕的,由刀刃組成的龍卷風!
“溫兄,你這是什麼意思?”
唐盈科拿劍右手的虎口鮮血四溢:“咱們說好的……”
“誰跟你說好的?!”
溫秋實麵目猙獰:“今天,你不留下一條手臂可不行!”
“為什麼!”
唐盈科不解:“就因為我沒和你們一起……”
“你還敢說!”
溫秋實恐嚇著,手中的環手雙刀揮舞得更加眼花繚亂:“誰讓你幫不該幫的人,站不該站的隊!”
本來在閉目養神,等待下一場比賽的陳三石注意到這邊的動靜,不由得微微蹙起眉頭,這位唐兄必須要趕緊認輸才行。
“認輸,我認輸!”
唐盈科顯然明白這點,一邊高聲喊著,一邊拚勁最後的力氣格擋招架。
負責這片區域擂台的通脈將領,聞聲後立刻衝上擂台。
“哢嚓!”
但在最後關頭,唐盈科還是沒能撐住,手裡長劍被打落在地,環首刀悍然劈在他的肩膀上,撕裂肌膚,劈開骨骼,就要把整條臂膀連根斬斷!
“住手!”
通脈將領抽刀彈開對方:“他已經認輸,差不多夠了。”
溫秋實被震退數步,不得不停下來:“算你運氣好!”
“啊!”
唐盈科倒在地上哀嚎起來。
他的整條右臂被砍開一半,就剩下少部分還連在身上,必須用最上等的寶藥才能治好,即便如此沒有個一年半載絕不可能恢複,想要繼續習武,需要的時間更久,等於接下來兩三年,一個年輕武者最寶貴的時間,徹底報廢!
陳三石閉上眼睛,慘叫聲格外清晰,激起一股無名之火。
僅僅,是因為唐盈科幫過他,就一定要廢掉?
他退讓的還不夠多麼?
就是因為擔心這樣的事情發生,他甚至沒有跟唐盈科說過幾句話,連對於曾經善意的提醒,一點謝意都沒表達過。
難道,這還不夠?
非要做到這份上?
這還隻是幫他說過話而已,其餘人呢?
通脈將領扛著唐盈科下去療傷。
陳三石問道:“這位將軍,喊認輸之後,還傷人不算犯規嗎?”
“這算什麼犯規?”
將領頭也不回地說道:“全力比武,哪有說收得住就收的,死了都不犯規。”
“謝將軍告知。”
陳三石頷首,麵無表情
第一輪抽簽過後,就劃分了場地,接下來不需要再抽簽,根據場地的勝者進行比武。
接下來。
他的對手,剛好是溫秋實!
……
這一輪結束後,全場隻剩下四個人,也就是半決賽。
曹樊、重傷的路書華、溫秋實,以及陳三石。
“好!”
城牆上麵。
不少官員都對比武發出喝彩。
“今年的選鋒,甚至精彩!”
“可不,往前最高的也就是煉臟入門,大部分都是練骨甚至練血大成。”
“溫莊主的兒子不錯啊,內門弟子是妥妥的。”
“是啊,溫莊主本身就是武聖,兒子又能成為孫督師的弟子,劈月山莊搞不好就能成為涼州第一宗門。”
“那個陳三石,倒是大家都沒想到能走到這一步!”
“他好像選鋒開始之前才突破到小成的。”
“此人也算將才,他可有娶妻?”
有人開始打聽。
選鋒進行到這一步,基本上算是塵埃落定,很多人都開始挑選金龜婿了,比如謝思述等人,已經被人相中,等到結束後就要洽談婚事。
他們雖然被淘汰,也都是內門弟子,前途無量。
“有了。”
“聽說很早就有發妻,倒是可惜!”
“是啊是啊。”
“……”
聽著他們的話,孫象宗眼皮跳了跳。
“嚴長卿可惜了。”
“路書華更可惜。”
“他受傷不輕,但曹樊世子可還處於全勝狀態,看樣子今年的選鋒魁首,非世子莫屬了。
“說得好像世子占便宜似的,世子不也遇到過煉臟圓滿的對手,怎麼沒受傷,還不是技不如人。”
“要說運氣好,陳三石和溫秋實運氣都不錯。”
“但沒什麼意義,比武到最後爭奪的是魁首,其餘反正也都是內門弟子。”
“你們覺得這倆人誰能贏?”
“溫秋實吧,陳大人才突破不久,根基肯定不紮實。”
……
“真是想不到,姓陳的能一路甲等到這裡。”
尹翰文恨恨道:“那些人真是廢物,他運氣也是真的好!”
“世子放心,我會幫你搞定他的!”
溫秋實連贏幾場,信心十足:“隻要在監考將軍登上擂台之前,即便要他的命,也不會有任何麻煩!”
“對。”
尹翰文的箭傷仍舊隱隱作痛,他咬牙切齒地說道:“溫兄,你可要替我報仇!”
“他也突破了,你不要輕敵大意。”
曹樊提醒道:“能廢掉就廢掉,實在打不過,就趕緊喊認輸,不要傷到自己。”
“謝世子關心!”溫秋實低頭:“我饒不了他!”
又是兩個時辰的恢複時間結束。
第四輪選鋒比武開始。
所有人的兵器跟以前一樣,都被統一更換成同品質。
這回,還有人特意反複幫陳三石檢查,確認不可能有問題以後才交到他的手上。
而且觀眾席的角落裡,又多出兩道身影。
通玄劍宗宗主,以及劈月山莊莊主。
兩名武聖!
他們都是來觀看自己繼任者的比武。
“邵兄,你這位兒徒怕是要到此為止了。”
溫植說道:“恐怕不是世子的對手。”
“用不著你說。”
邵玉京雙手負後:“我倒是擔心萬一奪魁,怎麼處理跟世子的關係,如此也好,省了許多麻煩。”
“你倒是看得開。”
溫植歎息道:“其實我倒是真想讓我那犬子爭一爭,武聖之上啊,你我站在武道巔峰多少年了,無論如何都摸不到更高的門檻,隻有孫象宗有辦法做到,要是能得到他的真傳,說不定才有機會看一看,武聖之上是什麼樣的。
“可惜啊,我等都是曹家的臣民,哪裡敢去爭,就算敢,也不是世子的對手。
“世子的天賦好,又勤奮,說不準將來就是一代明君。”
“溫兄。”
邵玉京淡淡道:“就算沒有世子,令郎也走不到最後吧。”
“你……”
溫植看向擂台上提著長槍的年輕人:“你的意思,犬子不是這位陳姓將軍的對手?怎麼可能!犬子再不成器,刀法也是我親手教的!”
“你的刀法厲害,還是孫象宗的槍法厲害?”
邵玉京笑道:“你猜猜,這位年紀輕輕就有三品勳階的陳大人,練得又是誰的槍法?”
溫植心裡咯噔一聲。
……
擂台。
“陳大人!”
溫秋實把雙刀抗在肩膀上,譏笑道:“唐盈科的下場你也看到了吧?勸你等會早點喊認輸,否則的話,我擔心監考將軍來不及救你!”
陳三石持槍而立,沉默不語。
他的雙眸幽深無比,無法從中看出任何情緒,以至於顯得整個人都十分冰冷。
“咚!”
銅鑼敲響。
“故作高深,我看你有幾分……”
溫秋實話還沒說完,就看見一點寒芒閃過,須臾之間,長槍就已經來到他的麵門前,明明隻是細長的兵器,但在他的眼裡,卻看見了一條血色巨蟒張開血盆大口,狂中帶著怒意,吞噬而來!
合一槍法,狂不可擋!
等到溫秋實從震懾中回過神來,早就失去先手的機會,隻得不斷用手中雙刀去格擋防守,拚儘全力阻止血色狂蟒撲到自己。
劈月刀法的特性是一重力高過一重力,直到氣血耗光,是需要類似於蓄力的方式來達到火力全開的!
但眼下的情況,他根本……連劈月刀法的第一招第一式都施展不出來,對方,想直接秒殺他!
先前他一直在比武,此時親自交手才明白,對方能夠一直走到這裡,哪裡靠的是什麼運氣!
這槍法……
溫秋實失掉先機之後,竟然是再也找不到任何反擊的機會。
不僅如此。
此人的槍法也有類似劈月刀法的性質,一槍比一槍更加迅猛,溫秋實甚至出現幻覺,覺得眼前的血色狂蟒越來越大,最後化作一條吞天巨蟒!
認輸!
短短兩個回合後。
溫秋實就快速的接受一個事實。
他,居然不是對手!
認輸就行,反正本來也沒有打算爭奪魁首。
把這個人交給世子處理就是!
“呲!”
麵前一陣涼風刮過。
蘆葉長槍找到極其微小的破綻,在他的臉前閃了一下。
起初,溫秋實並不知道自己傷到哪裡,直到嘴裡忽然變得火辣辣的,溫熱的血液流滿下巴,難以忍受的劇痛遲鈍的傳來。
“嗚……嗚!!!”
他的嘴巴連同舌頭,赫然被剛才的那一槍戳得稀巴爛,血流如注,已然沒有辦法再開口說話,包括喊出“認輸”兩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