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發著黑氣的人沒有露臉,而是躲在城門口的盾牌後麵,伺機而動。
從剛才捕捉到的一瞬間來看。
這股氣息,不比許多通脈境界的將領弱。
觀氣術不會直接把境界描寫出來,隻能判斷個大概,陳三石目前隻有煉臟,判斷能力自然也有限。
如果是通脈的話……
張懷民!
七絕門作為涼州的二流宗門,上上下下隻有一個通脈和四個化勁。
也隻能是張懷民了。
這人身上怎麼會有黑氣?
而且時而湧現,時而收斂,不是一直都有。
是吃了毒獸得到的。
還是把猛獸變成毒獸的力量源頭導致的?
陳三石沒有靠近。
煉臟之上,不在他們的負責範圍,再加上人數湊夠,完全沒有必要去逞能冒險。
他一邊繼續用弓箭收割低境界武師,一邊用觀氣術探查其餘人,最後發現隻有張懷民身上有黑氣,或者說隻有他展露出來過。
“師兄弟們,衝啊!”
“隻要能出長城,我們就是草原天族臣民!”
“……”
事已至此。
七絕門的弟子們無路可退,就算投降也是殺頭,不如殊死一搏,奪取最後的一線生機,宗門弟子爆發不可思議的戰鬥力,堪比【陷陣死誌】。
隻可惜。
硬實力的差距過大。
飛雄營的精銳們戰鬥素質極高,又有許多化勁之上的將領打頭陣,不出兩盞茶的時間,一千五百名七絕門弟子,就隻剩下最後兩三百。
這下,還沒湊夠人數的選鋒將領們更加慌了。
曹樊、溫秋實、路書華等人顧不得危險,衝入人群當中尋找煉臟境界的武者廝殺。
“站住!”
溫秋實手中拿著雙刀,追殺著一名看起來初入煉臟的武師。
他的環首雙刀掄起來,好似兩道彎月從天而降,一刀接著一刀,一重疊著一重,一招比一招更加凶險,仿佛無窮無儘。
劈月刀法!
“刀法不錯。”
陳三石憑借【麒麟之心】分析著對方的路子,很快就看出門道,知道對方這套刀法的特點是什麼。
當然,不親自過招,隻是用眼睛看,還不至於能找到破解的方式。
這個溫秋實。
彆看整日跟個哈巴狗一樣,但和他一樣是個煉臟小成,據說隻差一線就能煉臟大成,刀法也練得很好。
沒轍,畢竟是劈月山莊的少莊主,有個是武聖的爹。
“鐺鐺鐺鐺!”
溫秋實整個人好似旋轉的刀輪,不斷轟擊著一名七絕門弟子的長劍,雙方同樣是煉臟小成,但差距很大。
不出十個回合,就招架不住,連手裡的劍都脫手掉落,整個人被直接從中間劈成三份,熱血四濺!
“還差一個煉臟!”
溫秋實心中盤算著,他衝到城門附近,注意到盾牌後麵藏著的人影:“張懷民?!”
“砰!”
一聲巨響。
沉重的玄鐵重盾直接掀飛朝著他砸過來,好像一座從天而降的鋼鐵巨山般無處可避,溫秋實雙刀齊出,暴血狀態下火力全開,總算是把盾牌砍飛出去。
不過與此同時。
先前一直躲藏在盾牌之後的張懷民已經來到他的身前,手中的長劍就要直指咽喉,電光火石之間,又有一杆長矛擋下劍刃。
“你去彆處!”
關繼增拿著長矛:“煉臟之上,不需要你們參與。”
“多謝關將軍!”
溫秋實心有餘悸的抱拳,趕緊操著刀前往彆處。
“張懷民!”
關繼增以長矛指著對方:“你束手就擒吧,就算是能離開東夷城,前麵也還有長城,即便真到了草原,伱以為蠻人會瞧得起你?”
“少廢話!你們這些孫象宗的走狗,都該死!”
張懷民咆哮著,手中長劍被一股透明的氣包裹著,和關將軍的長矛廝殺在一起,足有二十幾個回合。
兩人境界都是通脈。
但或許是久經沙場,或許是功法特殊,關繼增逐漸占據上風,在雙方兵器對峙的時候找到機會,一腳踏在敵人胸口。
勁力包裹下,其中力量何止萬斤。
張懷民整個人好似斷線風箏般飄出去,硬生生在城牆上撞出一個人形凹陷,眼耳口鼻鮮血四溢。
關繼增就要上去結果其性命。
“不好,黑氣又出來了。”
一直在留意這邊的陳三石敏銳地發現,七絕門門主體內飄忽不定的黑紅色的氣,陡然變得濃鬱起來,徹底覆蓋原本正常的無色氣息。
“咻——”
陳三石拉弓一箭,想要幫助關繼增趕緊解決對方。
雖然還不清楚黑氣在人身上會有什麼樣的效果,但也知道絕對不會是好事,能弄死還是趕緊弄死。
然而。
本該身受重傷的張懷民竟然是直接跳起,在體內黑氣的作用下,身體周圍的氣息節節攀升,最後近乎化作實質。
同樣的力量曾經體現在劉巡撫的身上過。
這是……罡氣!
玄象境!
“突破?”
陳三石蹙眉。
黑氣能助人突破?
“什麼?”
關繼增自然也看得出來:“張懷民,你什麼時候突破到玄象境的,以你的資質,起碼也還要十年才有機會突破。”
“我成了?我成了!”
張懷民看著身體周圍的罡氣,似乎連自己都沒有想到:“老天都要助我報仇,殺殺殺,殺死你們這些惡人,為我兒報仇!”
“鐺——”
又是一次交手。
勁力化罡之後,對於實力的提升何止倍增?
隻有通脈境界的關繼增怎麼可能還是對手,僅僅兩個回合便敗下陣來,腹部被劍罡戳穿,倒在地上吐血不止。
“殺!”
張懷民陷入癲狂狀態,劍刃裹挾著罡氣奪命追殺。
就在此時。
遠處一聲巨響。
疏忽之間,好像一切都被靜止。
夜空之上。
一道偉岸的身形陡然顯現,他的甲胄在霜白月光下形同發黑的烈焰,手中方天畫戟更似天降神兵。
“轟隆——”
方天畫戟伴隨著驚濤駭浪般的力量從天而降。
“呂籍!你也該死!”
張懷民完全不懼,腳下一踩,提著劍直衝雲霄,在數丈高的半空中對上方天畫戟。
“哢——”
下一刻。
張懷民手中的劍刃斷裂,如同炮錘般砸落回來,在堅硬的黃泥地上砸出一個巨大的深坑,躺在裡麵渾身骨骼粉碎,再也動彈不得。
手持方天畫戟的呂籍落地,砸出另一個深坑。
他大步走過去,像是拎雞仔般把張懷民拎起來,然後又拋飛出去,腦袋在城牆上砸個稀巴爛,結束這場戰鬥。
初入玄象境,和武聖之間的對決!
陳三石看的認真。
這還是頭一回直觀看到武聖的戰鬥力,真不愧是一個“聖”字,根本就不是人類的範疇。
但即便如此,也還是被孫象宗秒殺。
“師父!”
“門主!”
“……”
七絕門的弟子們徹底變得六神無主,很快就被屠戮殆儘,一個活口都沒有剩下。
最後,算上陳三石在內,這場考核隻有四個人得到甲等,其餘全都是乙等及以下。
“進城搜捕漏網之魚。”
數千名將士湧入城內。
呂籍把關將軍扶起,關切道:“如何?”
“無大礙!”
關繼增抱拳:“末將無能,連張懷民即將突破都不知道,險些釀成大錯,造成巨大損失。”
“不怪你,我也沒想到。”
呂籍拍拍肩膀:“下去療傷吧,換彆人來收尾。”
“謝將軍!”
……
東夷城戰役結束。
飛雄營的將領們負責打掃戰場,剩下的數萬兵馬則是都有序地各自歸營。
兩日以後,舉行選鋒考核的最後兩關,比武和摸骨。
“沒有人發現異常麼。”
所有人都把張懷民的臨終突破當成一場意外,沒覺得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畢竟戰鬥中突破並非不可能,有不少這樣的例子。
恐怕隻有擁有觀氣術的陳三石,看出不對。
他還注意到。
張懷民在爆發出玄象境實力不久之後,體內的氣就開始極速衰落,不光是黑紅色的氣息,自身的氣息也在衰落。
按照那個狀態下去,就算呂籍不出手,大概不用多久,七絕門門主也會氣血衰敗導致暴死。
看樣子,那股黑氣能夠帶來力量上的短時間爆發,但代價是燃燒性命嗎?
好詭異的手段!
通脈到玄象,聽起來隻是一個境界,其實中間是一道難以逾越的天塹,不知道把多少人一輩子卡的死死的。
而且境界越高,差距就越大。
玄象就是一方主將。
整個八大營也就那麼幾位。
倘若換成地方上非精銳軍隊,玄象境完全可以是最高統帥。
那位涼州的趙總兵,貌似就是玄象境。
武聖近些年再怎麼爆發式增多,終究也就那麼幾個,仍舊是鳳毛麟角,人間稀有,否則也不敢稱聖。
如果那股黑紅色的不明玄氣,能把一個通脈境界的人拔高到玄象境,那麼有沒有可能把玄象境拔高到武聖境界?
這是多麼可怕的能力!
更加詭異的是。
張懷民自己好像不知道。
沒錯。
憑借陳三石的洞察力,能夠看清楚任何人的微表情。
突破到玄象境界的時候,張懷民明顯是處於狂喜的狀態,連自己都沒有任何準備,對於罡氣的運用也不熟練。
再加上黑氣時而出現,時而消失,根本不受到他本人的控製,也不知道是藏在體內什麼地方,何時會被調動出來。
要真是這樣的話……
難不成是有人把黑紅色的氣,“種”在他體內的,目的是什麼,怎麼做到的,是什麼人乾的?
巫神教?
這種詭異,類似於邪魔所為的事情,陳三石唯一能聯想到的,就是進行過血祭的巫神教。
意義何在?
朱黑之氣,又是從哪裡弄來的?
山裡?
“下次打獵的時候,要試著往深處走走看看。”
陳三石心中想道。
這可不是鹹吃蘿卜淡操心。
從雲州十日的經曆來看,要真是巫神教搗鬼,就絕對不可能是針對一個人,說不定就要對付八大營,對付孫象宗,甚至整個涼州。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當然,這些還都隻是猜測,甚至是臆測,沒有任何證據線索的無端聯想,也有可能是錯的。
但無論如何都要試著查查看。
“好馬兒!”
離開東夷城不久,千尋就跑來迎接,陳三石翻身上馬,揚長而去。
【技藝:禦馬(精通)】
【進度:(409/500)】
禦馬技藝也快突破。
如今都日行兩千裡以上,再突破就真成異獸了。
除此之外。
醫術暫時被擱置,等到選鋒結束還是要撿起來才行,見藥識方這類都給予自己不小的幫助。
讀書技藝提升的越來越慢。
陳三石總結發現,需要不斷翻閱不同類型,甚至是不同文字的書才能得到提升,街麵上常見的書本,對於熟練度的提升慢到可怕。
讀書真是一件難事。
“城門怎麼關死了?”
他們暫時不歸任何人管,考核結束後自然是各自離去,再加上白鵠馬的速度,陳三石是第一個回到涼州城的。
但此時此刻的城門,被閉得死死的。
負責看守城門的千總嚴肅地通知:“今夜宵禁,所有人不得出入城池,包括負責圍剿東夷城的弟兄,也辛苦在城外找地方住一晚上!”
“這位千總!”
陳三石高聲問道:“城裡是出什麼事兒了嗎?”
“確實出事了,而且很大。”
千總核實過他的身份後,開口道:“不過不是機密,告訴你也沒事,半個時辰前,玉女閣內門一百多號弟子,包括門主在內,幾乎同一時間死亡,嗯,大概率是巫神教乾的,所以封閉城門,全城搜捕。”
“這麼多?”
陳三石驚訝。
玉女門是和七絕門一個檔次的二流宗門,門主是通脈境界。
能短時間內殺死一百多號人還能逃走,起碼也要二十人以上同時動手吧,更彆說還要加上通脈境界的門主。
如今一封城,這麼多人無論如何也該抓到一兩個。
“在下知道了!”
陳三石勒轉馬頭。
其餘陸續趕來準備進城的將士們,也都被勸返。
……
封城持續足足三日,連選鋒都都被延後。
陳三石被安置在西夷城的軍營裡麵暫住,期間也沒有閒著,借助靈禾的效果抓緊修煉,雖然這麼短的時間不可能突破,但能提升一點是一點。
【功法:合一槍法(小成)】
【進度:129/2000】
值得一提的是。
隨著境界的提升,他對於靈禾的吸收效率也變得增高不少,因此修煉的速度,不會因為大多數人一樣因為境界高難度大而減慢。
這天下午,他們終於得到通知,可以進城了,選鋒兩日後繼續。
但是,這次搜城似乎,一無所獲。
沒錯,一個人都沒有抓到。
巫神教殺完人以後,就像是人間蒸發一般無影無蹤,沒有留下半點痕跡。
“難道殺人的不是巫神教,是鬼不成?”
白庭芝抓著頭發:“咋可能逮不到人呢!”
“是啊……”
唐盈科跟著說道:“涼州城是很大,但藏身的地方就這麼多,事發之後立馬封城,照理來說怎麼也能找到線索。”
他被排擠後,就跟白庭芝熟絡起來。
“怕什麼,是鬼也被督師鎮住了!”
有一名通脈境界的將軍十分不屑:“等著吧,早晚的事情。”
能不能抓到不好說。
但有一點倒是真的。
巫神教真的不敢對軍隊裡的人下手,死的都是宗門子弟,偶爾世家豪族也會遭殃。
“陳大人再會!”
“再會。”
陳三石點頭回應,態度不冷不淡。
一次是在山裡,一次是九宮八卦陣。
兩次的緊要關頭,對方都出言提醒,無論如何也算是一份人情。
至於顧忌世子不敢跟他走得太近,完全是可以理解的事情,唐盈科父親在京城為官,就算他不怕,也要為父親考慮才行。
又不是所有人都像白庭芝一樣天不怕地不怕,連個親人都沒有。
陳三石本打算請對方喝頓酒,但曹樊等人在旁邊看著,實在擔心連累對方,就沒有多說話。
涼州城很大。
即便一夜之間死人眾多,表麵看起來也還是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回到陳府。
陳三石還沒進門就聽到很熱鬨。
“老爺。”
司琴躬身行禮,上來牽馬。
陳三石下馬問道:“又來客人了?”
“嗯嗯。”
司琴應道:“來了幾位客人,就在專門接待待客的廂房裡,老爺可以去看看,有喜事兒。”
“哦?”
陳三石來到廂房。
墨畫把他領進去。
就瞧見屋裡都是女眷。
童氏,一些部下的發妻,以及孫璃都在。
“陳大人回來了!”
“見過陳大人。”
“大人回來了,那我們就不打擾,先告辭了。”
“……”
女眷們迅速離去。
最後隻留下孫璃。
“石哥兒。”
顧心蘭起身解釋道:“這兩日城裡不是出事兒,璃妹妹擔心我,專門來護著我。”
孫璃回來以後潛心練刀,如今也是名煉臟武者。
“多謝師姐!”
陳三石抱拳。
“都這麼熟了,你還跟我客氣。”
孫璃難得笑著說話:“恭喜啊師弟。”
“恭喜我?”
陳三石看向臉頰微紅的蘭姐兒,哪裡還不明白是怎麼回事:“有了?”
“嗯。”
顧心蘭咬著嘴唇。
“好啊。”
陳三石心中情緒有些複雜,談不上高興,也談不上憂慮,畢竟是兩輩子頭一回當爹,沒有什麼經驗。
他拉著蘭姐兒坐下來號脈,確認真的是喜脈。
孫璃打趣道:“小師弟,你還會號脈?”
“以前跟蔣醫官學的。”
來到涼州後,蔣醫官他們還在藥房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