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萬人再次重新燃起希望。
一句話,守下去,不僅能活,還能免稅!
相反,如果開城投降,死路一條。他們士氣空前高漲,紛紛加快動作鞏固防禦工事。
然而等到當天下午的時候。
城牆之上,有一名慶國的士卒眯起眼睛眺望起遠方,他指著空曠的平原上:“你們快看,那邊穿著紅衣服的,好像是我們大慶的弟兄!”
各國的將士,甲胄、內襯都不相同。
慶國大部分都是罩甲,裡麵是大紅色的內襯,非常容易分辨出來。
“援兵?是不是援兵?!”
有人興奮地大喊起來。
“不對!”
“你們再仔細瞧瞧!”
“盛狗們好像不打算管他們!”
“而且,他們怎麼沒有穿戴甲胄,手裡連兵器都沒有?”
“狗日的,他們是歸順盛狗的俘虜!”
“見鬼,俘虜怎麼會跑到這裡來?”
“……”
聽到動靜的鄧豐也登上城牆查看,他立即派人去調查什麼情況。
恰好,先前派出去的斥候匆匆回來。
“報——”
“大將軍!城外確實是我們的弟兄!”
鄧豐壓製著怒意:“他們是不是叛國了?!”
“回大將軍的話,沒有!”
斥候跪在地上:“據屬下打聽到的消息,盛朝如今在釋放俘虜。”
“釋放俘虜?”
鄧豐蹙眉:“放到哪裡去?”
斥候結結巴巴地說道:“放、放回咱們大慶了。”
“你放屁!”
鄧豐懷疑自己聽錯,他一把扯起斥候:“你再說一遍,”
“大將軍,千真萬確啊!”
斥候自身都有些不敢相信:“據說盛朝要把抓來的兩萬降卒,全部通過鬼門峽穀放回大慶境內,他們不僅放人,而且還發放乾糧,腿腳不便的,甚至還配驢車。”
‘荒唐!’
‘他們這一仗豈不是白打的?哪有把敵軍送回去的道理!’
鄧豐心裡想著,沒敢把話說出來,追問道:“誰下的命令?”
話音沒有落下。
他就已經注意到周圍將士眼神的不對勁。
好生歹毒的計策!
明顯是在用這種方式,動搖他們的軍心!
換做孟去疾,肯定會想辦法利用這兩萬人當擋箭牌送死,而不是全部放掉,畢竟其中有著不小的風險,走鬼門峽穀,虧能想得出來!
斥候哆哆嗦嗦地說道:“聽說,是那個陳三石……”
“陳三石?”
鄧豐怎會不知道這個名字。
他們大慶,就是被此人害慘了。
此人在兩年前攜民渡江,就已經鬨得名滿天下,就連大慶的百姓都讚不絕口,說他是天下少有的英雄好漢,青天老爺。
後來奪魁之類的自不必說。
在明州的四渡洪澤河,更是天下皆驚,無一不知無一不曉,搞得大慶進退兩難,落到如今幾乎快要丟掉萊州的局麵。
休說是大慶,就是南徐和北蠻子,恐怕也早就在研究四渡洪澤河了。
此人……
居然也派到萊州來,一上來就用如此毒計!
“假的!”
鄧豐很快做出反應:“弄虛作假,目的就是亂我軍心!外麵的降卒,都是假扮的,一身紅衣服而已,難道還不好找嗎?”
“將軍、說得對!”
眾人連聲讚同。
“盛人最為奸詐!”
“以前通商互市的時候,就屬他們最喜歡騙人!”
“但是,剛才不是說,是陳三……”
“……”
“都彆愣著了!”
鄧豐高聲打斷,不讓他們再繼續這個話題:“忘記我之前跟你們說的了嗎,他們明顯是慌了,連這種低級的小伎倆都用上了,我們隻需要再堅守最後兩個月,不,用不到兩個月!
“你再派一隊人馬出去,想辦法通知其餘各個城池,也讓他們不要中計!”
“……”
“是!”
……
永樂府。
“啾——”
一隻黑鷹從萬丈飛如永樂府城池之內。
這些傳遞情報的異獸,不僅僅能夠精準定位目的地,還能夠在高空中規避敵方的箭矢,基本上不可能被敵人射落。
唐王李恭站在作為中軍指揮處的大宅門前,伸出手臂任由黑鷹落下,然後取下上麵的情報,旋即臉色便露出喜色。
“王爺。”
副將知道有好消息:“快說呀,讓弟兄們高興高興。”
“陛下來了!”
李恭把紙張交給他們自己看:“陛下率領七萬大軍禦駕親征,再有五十日左右就能夠抵達綠嶺山,再有八十日左右,南徐國的十萬大軍也會抵達虎牢關!”
“太好了!”
副將以及其餘幾名大將為之一振:“七萬大軍一到,盛人的兵馬就要被迫放棄蠶食各處的部署,把所有的兵馬聚攏到一起,永樂之圍,解矣!”
“還有一個關鍵的節點!”
李恭鄭重道:“通知鄧豐,叫他務必堅守昭通府,給其餘各個城池做好表率,隻要在陛下趕到之後,我們保存下來的兵馬足夠多,就完全可以自己應對盛人,不需要再放南徐入境!”
南徐國答應出兵幫忙。
一方麵是唇亡齒寒,另一方麵自然也是想趁機索取好處。
“王爺儘管放心!”
“鄧豐忠勇無比,他肯定沒問題的!”
“……”
“對了。”
李恭轉移話題道:“陳三石的卷宗你們查清楚了嗎?”
“查清楚了,末將就是來送卷宗的。”
副將說著,遞上一張紙:“他這兩年名聲太盛,身世背景非常好查,不過沒什麼特殊的,就是一個從窮苦之地走出來的窮苦天才罷了。”
李恭看著上麵的字跡:“顧心蘭,這就是他的妻子?”
“王爺要查他的家室?”
“不是我要查,是陛下要查,本王可沒這個閒工夫。”
李恭念道:“顧心蘭,賤籍出身,是陳三石父親買回家的童養媳,就這?沒了?哪一年,哪個地方,什麼原因入的賤籍,都沒有?”
“沒了。”
副將尷尬道:“王爺,兵臨城下,實在是做不到事無巨細,這些東西還是四度洪澤河消息傳來的時候收集來的。”
“我知道了。”
李恭沉默著,思考皇帝陛下為什麼會對彆人的家眷感興趣。
……
“所以大人,第三步到底是什麼?”
夏琮吃力地追上來。
“第三步。”
陳三石一字一頓地說道:“攻城掠地,蓄勢待發!”
“攻城?大人,您不是說咱們以勸降為主,不攻城麼,好吧……”
夏琮不敢質疑,拿出輿圖:“咱們走出半個月的路程,如今在萊州最貧瘠的東北區域,這裡去年遭大旱,顆粒無收,今年打起來以後,就連此地最大的城池興化府糧草都夠用,需要依靠其他府城調過來,即便如此,糧草也還是很緊張,最多也就再支撐一個月左右。
“我知道了!
“大人就是要趁著糧草不足,攻打興化府,據我所知,興化府城內的守將馬虎,僅僅通脈小成,城裡有四千守軍,而城外我軍有八千人,外加一名通脈參將,興化府的地理位置一般,打下來以後的意義不大,但好歹也是個府城,大人主要是想造勢,倒也算是合適。”
“不打興化府。”
陳三石坐在馬背上,用長槍指向一旁,在輿圖上顯得十分渺小的城池:“先打梅子縣。”
“梅子縣?”
夏琮更加困惑:“大人,梅子縣是萊州腹地的小縣,要糧沒糧,要人沒人,裡麵的守軍不過百餘人,主要還是用來維持秩序的,戰鬥力很低下。”
陳三石補充道:“所以好打,不是嗎?”
“好打是好打,基本上不會有傷亡……”夏琮問道,“可是打下來有什麼用呢,這座縣城的位置,簡直就是毫無作用。”
陳三石沒有無止境的解釋下去,隻是淡淡說道:“出發吧,天黑之前,我要拿下梅子縣。”
……
梅子縣。
薄薄的城牆之上,七八名麵黃肌瘦的士卒,拿著鏽跡斑斑的長矛眺望,一陣寒風吹過,竟然是硬生生地吹爛牆垛上的砂石,吹出一個豁口來,士卒身上破舊的甲胄也跟著發出劈裡啪啦的響聲。
“噠噠噠——”
馬蹄聲響起,由遠及近後可以看看清楚,大概是十幾名騎兵加上二十來步卒,他們打著大慶紅甲軍的旗號,穿著精致的甲胄,各個生得高大強壯。
當首一騎,縱馬上前,高聲喊道:“還愣著做什麼?速速打開城門!”
“怎麼又是興化府的人?”
負責瞭望的士卒皺起眉頭,一邊吩咐人開城門,一邊說道:“快去把王巡檢喊來!”
“吱呀——”
城門打開。
紅甲軍湧入城內。
梅子縣巡檢王峰,急匆匆地趕過來迎接:“杜百總,你怎麼又來了?”
“糧草!”
杜百總沒有下馬:“興化府急需糧草,來你們縣裡征調。”
“又來調糧草?”
王峰苦著臉說道:“杜百總,幾個月前,我們梅子縣糧倉的糧食就讓你們興化府搬乾淨了,如今哪裡還有糧草?”
“少廢話!”
杜百總十分急躁地說道:“王巡檢!盛人大軍兵臨城下,沒有糧草,我們怎麼守城!興化府城要是告破,你覺得你們底下這些縣城守得住嗎?盛人殘暴!到時候湧入境內到處屠城,男女老少一個不留,相比之下,這點糧食算得了什麼?!”
“唉~”
王峰長歎一聲,實在沒有找到反駁的理由:“不久前,才從百姓手裡又強征了幾百石糧食,就在縣衙的糧倉裡麵,你去取吧。”
杜百總質問道:“隻有幾百石?”
“這些已經是百姓的口糧了!”
王巡檢無奈地說道:“城裡每天都有人餓死,武館和鄉紳也死活不肯再捐,四百石已經夠多了,再多實在是沒有了!”
“好吧。”
杜百總沒有再繼續苦苦相逼,率人把四百石糧草裝車,然後火急火燎地出城而去。
“杜百總,你們能不能調些人馬來梅子縣?”
王峰追在後麵問道:“我們這些的人手實在太少了,萬一盛人殺過來,根本抵擋不住,城裡好歹也有將近萬餘的百姓呢!”
“放心吧,盛人都在興化府城外,再說了,你們梅子縣這鳥不拉屎的地方,盛人吃飽了撐得來打你們?”
杜百總說完,就頭也不回地押送著糧草揚長而去。
“去你娘的!”
王峰在後麵唾罵:“就知道搶我們的糧食,不管我們的死活!”
他唉聲歎氣的來到城牆上。
兵荒馬亂,餓殍遍野!
偏偏這仗又不得不打。
敵國入侵,跟土匪沒有任何區彆,一旦城破,他們這些當兵的先死絕,然後就是一城的百姓遭殃,就算是撐不住,也要硬撐著。
雷山府等幾個地方,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噠噠噠——”
“你們怎麼又回來了?”
王峰眼睜睜看著,才離開不久的杜百總等人,又驚慌失措地逃了回來,而且剛才拉走的糧食也不見了。
他忙問道:“杜百總,什麼情況?!”
“快開城門!快!”
杜百總滿臉驚恐地喊道:“盛人,盛人的兵馬來了!”
“你剛才不是還說不會有人來打梅子縣嗎!”
王峰臉色煞白:“多少人!”
“三千以上,而且是盛朝最精銳的玄甲鐵騎!”
杜百總聲音都在發抖:“領頭的是個拿長槍的年輕將軍,他們打著陳字將旗,還有二十裡就要到了,快開城門,發動全城的百姓上城牆助陣!”
“鐺鐺鐺——”
梅子縣的大街小巷都響起銅鑼。
由於太過倉促,趕過來的百姓不多,而且來不及準備滾石檑木,隻能胡亂拿著菜刀鋤頭,石頭瓦片,基本上沒有任何殺傷力。
“玄甲軍,三千人!”
王峰著急地不停跺腳:“精銳三千人,領頭的起碼也是個通脈,怎、怎麼就奔著咱們來了!”
“還能是為什麼?!”
杜百總說道:“發泄!再窮地方,也有銀子和女人,盛人打進來,不就是為的這個嗎!”
王峰目眥欲裂,決絕地抽出腰間戰刀:“弟兄們!今天就算是死絕了,也不能讓盛人踏進城門一步!”
“殺賊!”
“拚了!”
“……”
梅子縣的士卒們都是當地的駐軍,即便手在發抖,也不得不硬著頭皮舉起各自的兵器。
遠方響起震天的馬蹄聲。
很快,潮水一般的玄甲軍就來到城門外五百步的位置排列開來。
出乎意料的是,他們沒有直接攻城。
而是派來一員將領,縱馬來到城牆下喊話。
“梅子縣的人聽著!”
“我們是大盛朝懷遠將軍陳三石旗下的玄甲軍,特來招降爾等!”
“隻要老老實實開城投降,我們陳將軍保證,不但不傷百姓一根毫毛,還會給你們發放糧食!”
“反之。”
“如果爾等不識好歹,負隅頑抗,城破之後,男女老少一個不留!”
“選擇哪條路,你們自己選吧!”
“……”
城牆之上。
王峰等人聽得真切。
他們互相對視著。
“真的假的?”
“不屠城就不錯了,還說什麼秋毫不犯。”
“還發糧食?”
“不可能,一聽就是在騙人!”
杜百總咬著牙說道:“你們當盛人是來打仗的,還是做善事,施功德的?!”
“等等!剛才這人說什麼,他們領頭的將軍是陳三石?!”
王峰壯著膽子喊道:“你們的頭兒,是哪個陳三石?”
“還能是哪個陳三石!”
夏琮聲音洪亮:“自然是攜民渡江、四渡洪澤河的陳三石陳將軍!”
攜民渡江的陳三石!
城牆上方的眾人一下子炸開鍋。
攜民渡江的事跡,早就在一年多的時間內傳遍天下,很多飯館茶樓裡麵的說書先生,最喜歡的就是這一個橋段。
不是因為那一仗有多難打。
而是因為,有一個將軍,他寧願冒著自己去死的風險,也要護送老百姓先渡河,這是千古未有的奇聞。
對於兵家來說。
四渡洪澤河,或許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壯舉。
但對於老百姓來說。
攜民渡江,才是更加值得他們記住的。
彆人的話他們不信。
但陳三石這樣一個愛民如子的將軍說出來的話,會不會是真的?
“陳三石在哪裡!”
王峰扯著嗓子問道:“讓我們見見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