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今日的氣色好了不少。”翠兒在思央身後跪坐下來,拿起梳妝台上的木梳,輕輕緩緩的給她梳理著身後的長發。
思央任由她動作,指尖撚著一隻木簪靜靜的把玩著,麵上一副百無聊賴的模樣。
“翠兒,咱們相識多久了。”
翠兒拿著梳子的手一頓,眼中也跟著出現了回憶的神情,片刻後才細聲細氣的道:“奴婢跟著娘娘有十八年了。”
“對啊。”悠悠一歎,思央搖頭輕笑:“我還記得,那年我跟著他一起從相府淨身出戶,彆離爹娘,來到武家坡的寒窯落腳。”
“娘娘?”翠兒聽出了一些苗頭,眉間緊蹙。
然而思央不為所動,舉著那隻木簪子,嘴角的苦笑越來越深:“曾經我以為,不求家財萬貫,門當戶對,隻需一顆誠樸上進的心,隻要是我心中所歡喜的,那便是最好的。”
“十八年啊,我從一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相府千金,淪落到窮困潦倒隻能在寒窯遮蔽風雨,食不果腹衣不遮體……”
“……這些我都不覺得苦。”
王寶釧是心甘情願的等待,她不苦,因為有個人被她時刻掛念著,就算是再多的苦水她都會咽下去,不會透露分毫。
“可是……”眼睫輕輕一顫,閉了閉眸子清淚順著滴落下,悲傷彌漫周身,思央仰起頭,讓自己顯得堅強些,而聲音還是止不住的帶著顫抖。
“沒有想到啊,原來十八年了他就在另一邊嬌妻美眷在懷,兒女雙全承歡膝下,哪兒還記得我這個寒窯王寶釧。”
“您的苦,奴婢都知道。”若說是誰了解王寶釧最透徹,自當翠兒莫屬,此時聽著心中難受,上前也顧不得尊卑之彆,丟下梳子雙手扶住思央,心疼不已的道:“奴婢是被小姐您救回來的,你這些年的遭遇是看的清清楚楚,當初得知那薛平貴如此……”
“慎言。”回身趕緊止住翠兒接下來的話,思央嚴肅著臉對她搖了搖頭,警惕的看了看門外的方向,才低聲說道:“這裡是皇宮,不是咱們的家,必要謹言慎行。”
“小姐。”翠兒扁扁嘴,她叫的是以前和王寶釧的稱呼,而非是現在的皇後娘娘尊稱。
聽到說那個家,翠兒知道原來不止是她,小姐也沒有把皇宮當成是自己的家啊。
在寒窯的時候,日日聽著小姐念叨夫君薛平貴,訴說著兩人如何相識相知又相戀,有怎樣和父親擊掌斷情來寒窯艱難度日。
翠兒那時候沒見過薛平貴,可在王寶釧的敘述當中,認為此人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有擔當有抱負,然而事實上,當薛平貴一身貴氣找到寒窯的時候,她隻覺得一切都和小姐說的不一樣。
什麼有情有義,分明就是薄情寡義。
世人都稱讚薛平貴富貴不忘糟糠妻,還讓自家小姐當上正宮皇後,翠兒不懂得太多,卻把一切看在眼中。
“小姐,咱們不當著勞什子皇後了,回寒窯,就是翠兒做牛做馬都會讓小姐你好好的。”越想越是,翠兒略微激動的的拉著思央的手,聲音悲切:“您要是再待在這個吃人的地方,恐怕,恐怕真的是……”
翠兒本就有心有疑惑,再看昨日遵照小姐吩咐把那太醫熬的湯藥偷偷倒掉,今日病躺多日的小姐就能起身了,聯想這宮中諸多不合之處,哪兒還敢繼續的待下去,她想走,不但如此,也想把小姐趕緊的帶離這裡。
“傻姑娘呀,有些事情不是你想怎樣,就能如願的。”輕輕的把手搭在了翠兒的扶著自己手臂的手上,王寶釧勞作多年,一雙手早就布滿老繭,粗糙中帶有乾裂的紋路,千金小姐的芊芊玉指早已不複存在。
思央低頭看著自己那與身上做工精細的華貴衣服嚴重不符的,又黑又醜,骨節粗大的手,輕歎一聲:“自從進了皇宮這個門,咱們就絕無有能出去的那天,除非……”話語越來越低,直到湊近了翠兒的耳畔:“除非,他們能放過我們。”
他們!
他們是誰。
為什麼不放過她們。
被思央的話重重的打擊到,翠兒身子一軟就攤坐在了一旁,手無力的垂下,嘴唇緊咬著,看著她難看的臉色,和越來越絕望的眼神,思央也有些心疼了。
這是王寶釧身邊唯一忠誠她的人,寒窯中和她一直互相扶持生存,與其說是主仆,倒不如說是姐妹來的妥當,被薛平貴欺負的跟個軟包子一樣的她,對這個丫頭是很重視的。
之所以怨憤難消其中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在王寶釧死後,翠兒這個丫頭也沒活多久,這丫頭的確是忠心,沒直接隨著自家小姐去了,而是伺機報複,想要暗自殺了玳瓚公主為小姐報仇。
然而玳瓚公主身邊能人眾多,加上本身也會拳腳功夫,翠兒還沒近身就被抓住,被抓之後她對玳瓚和薛平貴破口大罵,最後惹怒二人被拉下去拔了舌頭,淩遲處死,死狀極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