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沒關係,我教你。
……
虞喬失著神,眼眶發酸,緩慢地眨了兩下緩解乾澀,收回視線。
她抬腳,漫無目的,不知道自己要往哪去。
走了許久之後,沿路有一家剛開業的酒吧,深藍色的裝修,營造出一種安靜又喧鬨的氛圍。
虞喬徑直走了進去,要了一瓶酒坐在角落一杯接一杯地灌進肚子裡。
因為胃病,她已經被迫戒酒許久了,今晚難得破戒,或許是因為刺激太多,烈酒混合那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一起咽下,更猛烈得燒心。
隱匿在昏暗的角落裡,虞喬喝完最後一杯的時候,旁邊有小姑娘認出了她,捂著嘴巴興奮地剛想尖叫的時候,她搖搖晃晃伸出一根手指抵在唇間,笑著衝小姑娘搖了搖頭。
“姐姐,我特彆喜歡你,我,”小姑娘眼裡泛著光:“你能給我簽個名嗎?”
“好。”虞喬彎著唇湊過去,在她伸出的衣袖上簽下名,順道抱了她一下,在小姑娘耳邊輕聲說:“要保密哦。”
小姑娘狠狠地點頭。
虞喬與她揮彆,重新戴上口罩,結了賬步履不穩地走出酒吧。
被酒精麻痹的時間總是過得飛快,月上高梢,街上人流稀疏,偶有幾輛疾馳而過的車,車燈揚起一片灰塵。
酒吧外兩旁修剪了環形花圃,修剪整齊的綠植青蔥,虞喬揉著額頭,胃中灼燒的痛感一陣陣襲來,她身形搖擺,在花圃背光處直接坐在邊緣石上。
腦中紛至遝來的畫麵一陣陣襲擊最敏感的那根神經。
長長吸了一口夜晚的涼氣,渾身被酒精燒熱,虞喬摸到隨身包裡的手機,點亮,點開撥號鍵盤。
一位一位數字按下去,撥通。
她覺得自己瘋了,但她也不想再清醒。
響了十幾秒之後,電話被接通。
虞喬把手機貼到耳邊,冰涼的玻璃平麵貼著發熱的耳朵,讓她很舒服。
電話那頭的人沒說話,很安靜,像根本沒有人一樣。
但虞喬知道他在聽。
“周宴深。”她輕輕喊了一聲。
他仍舊沉默。
“周宴深。”
“你聽得到我講話嗎?”
“周宴深。”
“你在嗎?”
他不說話,她便一直不依不饒,聲音輕飄飄的,仿佛囈語。
周宴深始終沒有說話,然而呼吸聲泄露了他一直在的事實。
“周宴深,”虞喬聲音低下去,垂睫,“我好難受。”
胃和喉嚨都火辣辣地疼,自己造的孽最終都會報應到自己身上。
“你發什麼酒瘋?”他終於出聲,音色卻是冷冷的,一語戳破她。
虞喬安靜了一瞬,吸了下鼻子:“我沒有。”
“虞喬,”這是他今晚跟她說的第二句話,微諷的語氣,“你不覺得你自己變臉太快了嗎?”
一輛跑車疾馳而過,發動機的轟鳴聲響徹整個夜晚,連彎月都上移了幾分,淡銀色的月光灑下來,讓路燈原本暖融融的光芒都冷了幾分。
指甲嵌進掌心,虞喬硬生生止住了眼底的酸澀,過了很久,才聲音很輕地說:“我隻是想見你。”
隻是,想見你。
周宴深沉默。
冽冽晚風穿過樹葉罅隙,沙沙聲從很遠處傳來。
許久,他才開口,微啞的嗓音:
“你在哪。”
思緒被酒精浸泡得遲鈍,虞喬慢吞吞地回頭看了一下,說:“我在一家酒吧門口,裝修很好看。”
……
“哦,”她抓了抓頭發:“上麵寫著m,r,a。”
周宴深冷靜的聲音從電話裡傳來:“虞喬,這家酒吧陵江一共有四家。”
“嗯……”她想了想,說話鈍鈍的,“對麵有一家星巴克。”
“虞喬。”她聽見周宴深又喊了她一聲,“你能把位置發給我嗎?”
“好。”她點點頭,接著混沌的腦子裡又想起了什麼,小聲道,“可是我沒有你的微信。”
……
手機震動了一下,虞喬低頭眨巴了下睫毛,看到微信上出現了周宴深的對話框。
對……之前加過來著。
她點開,把位置發了過去,然後關上手機。
夜已深,她覺得有點冷,所坐的地方是花圃背光地,後麵時不時傳來從酒吧裡出來的年輕人呼朋喚友的聲音。
虞喬揪下一片翠綠的植物葉子,低頭慢騰騰地撕著筋絡與邊緣,深綠的細長葉條逐漸在邊緣石上整整齊齊排成一列。
“1,2,3,4,5,6,……”她數著條數,撕完兩片葉子後,手凍得冰涼,摸起來像冬天結冰的石頭。
搓了搓手,虞喬朝手上哈了一口氣,躺在石頭上的葉子忽然被陰影籠罩,她的視線裡出現男人將將停下的雙腳。
再往上,周宴深穿了一件深色的大衣,裡麵襯衫的紐扣尚未來得及扣好,領口翻折處有幾分淩亂。
他站在她麵前,眸色漆黑,沉沉盯著她。
虞喬剛剛攏到一起的葉條鬆開,隨著月光四處散落在花圃中。她先是愣了一下,而後委委屈屈地對他伸出手:“好冷。”
他一動不動,目色都未偏移半分,仿佛要看穿她究竟在想什麼。
她抬手,兩根手指輕輕去勾他垂在一側拿著車鑰匙的手,聲音輕輕的:“周宴深,我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