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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人渡我 周鏡 79932 字 2024-08-09

“還早。”周宴深嗓音溫柔,撫著她的頭發,“你放心睡,我去上班了。起來想回家叫司機送你。”

虞喬困得迷迷糊糊,他說的一長串話,落到她耳朵裡隻剩下了一句“時間還早,放心睡。”

於是她真的放心睡了過去。

她平時工作飛來飛去的,酒店住慣了,根本不認床,哪都能睡。

這一次沒有工作的壓力,也沒人來打擾她,虞喬一覺醒來的時候,已經上午十點了。

盯著手機上的數字,虞喬有點兒崩潰,她給周宴深發信息,問他起床的時候有沒有聽到她的鬨鐘。

周宴深:【我給你關了。】

虞喬剛想發問號過去,他又補了一句過來,是語音,帶著隱隱無奈的笑意:“我爸媽不在意這些,你平時什麼樣子,在他們麵前就可以是什麼樣子。”

虞喬給他回了一個小貓無語的表情包。

洗漱完,換好衣服,從窗戶裡看出去,陽光和煦,天氣很好。

向雲卿在後花園廊下的桌椅上坐著,泡了一壺茶,在批改著什麼東西。

她是大學老師,虞喬猜測可能是論文試卷一類的。

“喬喬。”向雲卿看見她,很自然地打招呼,“醒了,去餐廳吃早飯了嗎?”

“還沒。”虞喬不好意思,“我起晚了。”

“不晚吧。”向雲卿看一眼手表,“十點而已,之瑤在家都要睡到下午。”

“之瑤回來了嗎?”

“她找了個公司上班,離家裡遠,搬去公司附近住了。”向雲卿無奈,“隨她吧,開心就好。”

她說著放下手裡的論文:“走,阿姨陪你去吃早飯。”

“阿姨我自己去就可以了。”虞喬受寵若驚,“您忙您的。”

“我不忙。”向雲卿笑著歎了口氣,“我沒有女兒,宴深和他哥哥從小我就不怎麼管,所以不太懂你們年輕人,要有什麼覺得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記得跟阿姨說。”

“沒有沒有。”虞喬連忙搖頭。

“那就好。”向雲卿和她一起走到餐廳,“你喜歡吃什麼,中午我讓阿姨準備。”

“我都可以的阿姨。”虞喬乖乖地說,想了想問,“周宴深中午回來嗎?”

“他們醫院有食堂,應該不回來。”

虞喬點點頭:“那我去給他送飯吧。”

她明天有個節目錄製在青港,今晚的航班飛過去,還沒跟周宴深說這件事。

向雲卿用保溫盒將飯菜裝好,而後吩咐司機送虞喬去醫院。

路程不算太近,虞喬為了給周宴深一個驚喜,沒跟他說,反而假惺惺地在微信上問他吃飯了沒。

周宴深沒回複,想來應該在忙。

虞喬隨手點開朋友圈往下滑。

她工作忙,閒暇時不愛玩手機,所以朋友圈有很多沒看的內容,翻著翻著,虞喬忽然停下。

居然有一條是周宴深發的。

在虞喬的印象裡,周宴深也和她一樣,不太愛用社交軟件,更是從來不發朋友圈。

印入眼簾的是一張照片。

金色的海麵,晚霞穠釅,大片大片鋪在天邊,女人淺青色的紗裙與發梢迎著海風微微揚起,背影昳麗美好。

一張照片,配文隻有兩個字:

【和她。】

時間是昨晚十一點五十,她睡著之後。

虞喬手指停在那張照片上,微微愣片刻,勾起唇角。

是因為她昨晚在休息室的話嗎,所以他萬年空白的朋友圈,出現了一條內容,昭彰地給所有人看。

網上近些年很流行安全感這個說法,虞喬在很多事情上都沒有安全感,唯獨在和周宴深的感情裡,她很少患得患失。

大約是因為他給足的安全感,讓她從內心深處確定,他眼裡從來隻有她一個人。

莫名地,虞喬想起高中時代的一件小事。

那會兒是高三,某次考試過後,虞喬忽然被班主任老劉叫到辦公室。

她一頭霧水,老劉叫她去辦公室裡的茶水間門後待著,不一會兒,隔著門傳來了老劉和周宴深的交談聲。

虞喬當時便明白了老劉的意思,他找周宴深談話,讓她在後麵聽著,好叫她死心。

但結果並不如老劉的意,少年沒有否認,也沒有逃避,而是坦蕩認真地說:

“老師,是我喜歡虞喬,不關她的事。您找我就行,不要再找她了。”

🔒銅雀台

到了醫院, 虞喬讓司機先回去,自己提著飯盒在電梯裡按了六樓。

她知道周宴深的辦公室在哪,先敲敲門, 裡麵沒有聲音。剛要推門的時候被人攔了下來。

“這是醫生辦公室, 不能隨便進。”攔住虞喬的是一個小護士,正在寫著報告單,頭也不抬,“你找誰?”

虞喬摘下口罩,客客氣氣:“不好意思, 我找周宴深。”

“周醫生。”那護士頓了頓,皺著眉頭抬眼,看到虞喬的一刹那呆住,狐疑地又看了兩眼, 瞳孔放大, “你是那個,是虞喬嗎?”

虞喬點點頭, 承認:“對。”

護士嘴巴張成個O型, 結結巴巴:“天呐,我居然見到明星了,可以跟我合照嗎?我妹妹特彆喜歡你。”

虞喬答應了, 合照完, 護士才想起來正事:“您是病人家屬嗎?周醫生去病房看病人了, 現在是午休時間, 要找周醫生您等下午吧。”

“我不是病人家屬。”虞喬說,“我是他女朋友。”

這下護士手裡的本子差點被嚇掉。

虞喬溫和禮貌地又問了一句:“我可以進去了嗎?”

“可, 可以……”

辦公室裡空無一人, 乾淨整潔, 空氣中飄著淡淡的消毒水味道。

虞喬坐在沙發上等了一會兒,忍不住低頭給周宴深發信息:【你在哪?】

信息剛發完,門外“咚咚”兩聲敲門聲。

心裡一喜,她過去開門,門外卻不是周宴深。

施文雨一身白大褂,清秀文靜,頗有些驚訝地看著她。

“虞喬。”施文雨很快笑起來,和她打招呼,“周宴深在嗎?”

“他不在。”虞喬側身,“我也在等他。”

“那能麻煩你幫我把這個轉交給他嗎?”施文雨從口袋裡拿出一個聽診器,“他上午來我們科室看病人,聽診器忘記帶走了。”

“好。”虞喬接過來,猶豫了下,“你要不要進來坐一會兒。”

“不了。”施文雨溫聲道,“我隻是來還個聽診器。對了,你最近身體怎麼樣,感覺還好嗎?”

沒想到她還記掛著自己的身體,虞喬有點兒動容:“挺好的,上次謝謝你。”

施文雨搖搖頭:“你客氣了。有空再來我給你測個血糖。”

“好。”

“那我先走了。”施文雨雙手插進口袋裡,和虞喬道彆。

經過護士台的時候,有護士和施文雨打招呼:“施醫生怎麼來我們胸外了?”

“來給周醫生送個東西。”左右是午休時間,也沒什麼事,施文雨走過去,“最近忙嗎?”

“我們胸外哪有不忙的時候,手術一台台輪得飛起。”護士吐槽道,“誒不過我跟你說,我今天聽說了一個非常震驚的消息。”

“什麼消息?”施文雨說著,遠遠看點周宴深從走廊另一頭走過來,護士立刻咳嗽了兩聲,欲蓋彌彰地打招呼,“周醫生。”

周宴深點點頭,算是應下。

“周醫生。”施文雨喊住他,“你聽診器上午落我們那了,我剛給你送辦公室去了。”

“謝謝。”周宴深頷首,沒有什麼表情。

“喬喬在你辦公室,我給她了。”施文雨補了一句。

周宴深神情立刻頓了一下,手裡的病曆本合上,徑直往辦公室去,步伐加快了許多。

旁邊的護士震驚:“施醫生,你認識周醫生女朋友,哦不,那是虞喬啊!”

“對。”施文雨說,“我和她是同學。”

“天呐!!!”護士震驚道,“剛才虞喬說她是周醫生女朋友,我還在想我是在夢裡嗎?不過後來一想也是,周醫生這麼年輕優秀,家世又好,我們普通人本來也配不上人家。”

施文雨看著男人遠去的挺拔背影,讚同地點了點頭。

護士沒注意到她的動作,隻是豔羨地看著周宴深,略有些感慨地說:“周醫生真的很帥啊,就是那種我覺得如果退回學生時代,我一定會暗戀他的學神校草。”

施文雨收回目光,笑了笑:“你高中時候暗戀過彆人嗎?”

“暗戀過啊。”護士撇撇嘴,“不過他比周醫生差遠了。高中的時候還算清秀,不過前幾天我去參加他婚禮,誰知道他現在變成油膩的中年男人了,濾鏡哢一下就碎了。”

施文雨有些失神地聽著,半晌,淡淡地歎了一口氣。

“你怎麼了施醫生?”護士以為自己戳到她傷心事了。

施文雨笑著搖搖頭:“沒事。我隻是在想,暗戀最好的結局,大概是少年永遠是少年吧。”

他經曆時光的洗禮,再站到她麵前,仍然紳士,乾淨,一塵不染。

是她心底永遠無可忘懷的白月光。

施文雨斂睫,隨意地擺了擺手:“走了。”

忽然就想起高中時代,那時她戴著厚厚的眼睛,學習刻苦成績卻算不得太好,長相普普通通,性格內向,沒有什麼朋友。

有一次意外來了月經,她在走廊上渾然不覺,後麵路過的男生三三兩兩嘰嘰喳喳地笑,不懷好意。

施文雨察覺到有什麼不對,腰間忽然被人係上了一件校服,她回頭,虞喬從側麵攬著她的肩,附在她耳邊低聲說:“你褲子臟了,我陪你去衛生間。”

她的臉騰一下變紅,那些男生的調笑在此刻顯得格外側耳,虞喬轉身瞪了他們一眼,虞喬長相漂亮明豔,在年紀裡都是出名的,那些男生霎時住了嘴。

去完衛生間之後,施文雨想去和班主任請假回家,但她性格實在過於內向,在辦公室門口徘徊了許久,都沒有勇氣打開那扇門。

最後是周宴深從辦公室出來,看到她,問:“你要進去嗎?”

她低下頭,幾不可察地點了點頭。

少年幫她推開門,在門上敲了兩下:“劉老師,您現在有空嗎?”

“你不是剛出去,又有什麼事嗎?”

“我沒事。”少年慢悠悠的,給她讓路,“施文雨找您。”

施文雨知道,他隻是舉手之勞,在辦公室裡時,就看到她在外麵躊躇猶豫想進又不敢進。

就像虞喬一樣,隻不過是路過,順手幫了她一下。

他們才是絕配-

“怎麼來了也不說一聲。”周宴深關上辦公室的門,“等多久了?”

“沒有多久。”虞喬眼尾微揚,起身上來想抱他,“想給你個驚喜嘛。”

周宴深卻退後一步,脫掉自己的白大褂,去裡間用洗手液仔仔細細洗了手,再出來時攬她的腰:“特彆驚喜,你吃過午飯了嗎?”

“我吃過了,和向阿姨一起吃的。”虞喬嗅嗅他襯衫上的味道,過分冷冽潔淨的消毒水味。

她像小貓一樣,周宴深低頭睨了她一眼:“你在乾什麼?”

“你不覺得這個味道特彆好聞嗎?”虞喬仰頭,在腦海裡搜尋形容詞,“特彆的,乾淨。”

“消毒水味能不乾淨嗎。”周宴深哭笑不得。

“你不懂。”虞喬撇撇嘴,和他一起在沙發上坐下,“你要是天天化妝,在脂粉氣裡泡著,你就會覺得這個味道很乾淨了。”

“是嗎?”周宴深以手指去抬她的下巴,在她發絲聞了聞,“哪有脂粉氣。”

虞喬側眸:“你失去嗅覺了。”

周宴深順勢親了下她鼻尖:“我聞得到,是香氣。”

虞喬忍不住翹唇,推推周宴深:“吃飯。”

周家廚師的手藝很不錯,普通的食物也做得驚喜可口。周宴深吃著飯,虞喬重新翻到那種朋友圈照片:“這是你昨晚拍的嗎?”

“你看到了。”周宴深喝一口水。

“拍得還挺好看。”虞喬幾不可察地彎彎眸,而後抬頭忽然說,“手伸過來。”

周宴深半挑眉,還是依言伸過去。

虞喬左手和他十指相握,細白漂亮的手指與男人明晰突出的骨節交疊,拍了一張照片。

拍完,她先發給Alin,問自己能不能發微博。

Alin回複得很快:【你等會,先讓我聯係一下公關,儘量在你發之後把輿論往祝福的方向引。】

虞喬回了一句OK,而後看了一眼手表:“周宴深,跟你說一件事。”

“怎麼了?”周宴深合上保溫盒,聽到她嚴肅的口吻。

“我下午要飛青港,去錄節目。”

周宴深稍稍有些意外:“去幾天。”

“三四天左右。”

“好。”周宴深點點頭,“幾點的航班,我送你。”

虞喬漂亮的眼睛瞪著他。

“怎麼了?”周宴深不解。

她忽然撲上來,手圈住他的脖頸,在他肩膀上咬了一口:“你就這個反應嗎?一點都沒有不舍得。”

周宴深唇角微揚,抱住懷裡的人,手擱在她腰上隔衣摩挲了兩下,溫聲:“我舍不得,你能不去嗎?”

“當然不能。”

虞喬朝後仰麵,看著他,言之鑿鑿:“但是你起碼要表現出一點不舍的樣子嘛。”

話音剛落,周宴深掌心托著她的後腦勺,徑直吻了上來。

緊密、濃烈、不由分說的一個吻,她差點在他懷中窒息。

虞喬手掌抵在他胸膛前,自作孽不可活地,輕輕地喘著氣。

長度過膝的風衣之下,周宴深的手撩起她的毛衣下擺,力道微重地摩挲著一小塊肌膚。

“怎麼辦。”他說,“我後悔了,能不去嗎?”

虞喬不說話,她伏在周宴深肩上,唇被親得微微紅腫,報複性地動了動腳,用自己鞋尖輕輕撩起周宴深的西裝褲,在他腳踝上若有若無地蹭了蹭。

抱著她的人的呼吸陡然加重,力道收緊,虞喬悶悶地笑出聲。

“虞喬。”他聲音有點兒啞,喊她的大名,帶點兒威脅,“你真的不想走了是嗎?”

“沒有啊。”虞喬見好就收,鬆開腳,無辜地說,“阿誠和夏夏已經快到醫院樓下了,我要先回家一趟收拾行李。”

“還有。”她在他耳邊吐氣如蘭,“周醫生,你怎麼這麼不經撩啊。”

最後下樓的時候,是周宴深送虞喬下去的,她風衣裡的襯衫是真絲材質,微微有些皺,臉上戴著口罩,隻眼尾處有些紅。

航班是晚上六點,九點左右,虞喬抵達節目組訂的酒店。

旅途疲憊,洗完澡出來,發現手機上有一個Alin的未接電話,還有她發過來的簡明扼要的一條微信:【看到給我回個電話。】

虞喬邊擦頭發,邊將電話回了過去。

“喂,Alin,我剛才在洗澡,怎麼了?”

“你到青港了嗎?”Alin問。

“剛到。”虞喬披著浴袍,懶散地在沙發上坐下,“節目組請的嘉賓人還沒到齊,導演說明天再見。”

Alin嗯了一聲然後說:“有幾個導演遞了新的本子過來,你要不要看看?”

“電影電視劇都有。但電影遞過來的總體質量不高,不少導演都在觀望,可能得等白色雪山上映之後遞過來的才會多。”

虞喬沉吟:“那還是算了,如果接一下小製作,這不相當於打聞渡的臉嗎?”

“我也是這麼想的。”Alin說,“我幫你篩了幾個電視劇的本子,都是正劇風格,你有空看看,給我答複。今年上半年的那部劇播出效果很好,年底的視後希望還是挺大的。”

掛掉電話,節目的工作微信群裡工作人員在發著一些明天節目錄製的時間表和流程。虞喬粗粗看過之後,換了pad翻看Alin發來的劇本。

她其實不是很喜歡上真人秀,大部分時候都是為了配合劇的宣傳,或者一些推不掉的人群。

看著看著劇本,虞喬打定主意,以後讓Alin少給她接一些綜藝。

要走大熒幕的路,還是少在公眾麵前頻繁露麵比較好。

青港的天氣灰蒙蒙的,氣溫偏低,第二天節目錄製前,淅淅瀝瀝下起了小雨,原本的戶外拍攝不得不改用戶內的方案。

雨連綿不斷下了三天。

這個真人秀形式比較特彆,請的都是女明星,有年齡大的,也有年齡小的,但總體上都沒什麼矛盾,節目錄製一直都順順利利的。

虞喬之所以接下這個綜藝,是因為這期和她一起做飛行嘉賓的是沈霓。

她為數不多的圈內好友。

沈霓因為行程原因,節目錄製的第三天才到場。

她來的時候虞喬正在化妝,今天上午天氣難得放晴了一會兒,導演抓住這個機會,讓女明星們都換上原本準備好的旗袍,去戶外拍照。

“虞老師——”化妝室的門被推開,沈霓笑著進來,身後還跟著跟拍攝像。

真人秀幾乎是全天拍攝,虞喬習慣性掛起笑容,隻是多了幾分真誠:“怎麼現在才來?”

“這不是工作原因嗎?”沈霓剛下飛機,還戴著口罩,當著鏡頭的麵湊近,感慨,“喬你真是越來越漂亮了。”

“彆貧了。”虞喬輕輕拍她胳膊,“快化妝,你看後麵這一架子的旗袍,導演組可是下血本了。”

“我看看。”沈霓走過去,摸上一件孔雀藍的旗袍,高領全開襟,珍珠扣,經典胸腰省,攏出曼妙曲線。

這旗袍質地服帖柔順,唯獨裙擺處拿金紫雙線沿邊刺繡花瓣圖樣。

“這是什麼花?”沈霓俯身,“是鳶尾嗎?”

“對。”虞喬沒回頭,閉著眼睛,化妝師正在給她刷睫毛,她睫毛本就長又濃密,隻需輕輕刷幾個。

沈霓走到她旁邊,搭著她的肩,鏡頭一直在拍著,沈霓沒話找話:“你知道鳶尾花的花語是什麼嗎?”

虞喬睜開眼,在鏡頭前配合地笑盈盈道:“不知道。”

不過她確實是不知道,隨手選中這件旗袍,不過是想到之前在周宴深儲藏室看到的那一盆鳶尾。

沈霓說:“鳶尾是愛的使者,象征戀人間的思念。”

虞喬微微一愣。

工作人員從外麵敲門,推開,催促:“沈老師,我們該去化妝了。”

“來了。”沈霓順手拍了拍虞喬的肩,“待會見。”

“待會兒見。”虞喬回神,微笑。

沈霓走後,虞喬需要換衣服,跟拍攝像也隨之關了鏡頭。

試衣間裡,虞喬撫著裙擺處的鳶尾,忽然揚唇,換好之後,拿起手機對著鏡子拍了張圖片發給周宴深。

圖片隻拍到裙擺刺繡的部分以下,內收的鉛筆擺,開叉到膝蓋處,孔雀藍的織錦緞半掩,露出的一截小腿雪白玲瓏。

她噙著笑打字:【好看嗎?】

不一會兒,周宴深回複:【好看。】

虞喬:【這是鳶尾,剛才有個朋友跟我說了鳶尾的花語,你猜是什麼?】

對話框那頭耐心地回複著:【是什麼?】

虞喬:【是思念。】

回完這一句,虞喬聽到外頭工作人員在喊她的名字,她合上手機,出去時把手機給了容夏。

有沈霓在,這一天的錄製比之前要輕鬆許多,虞喬覺得時間很快就過去了。

晚上九點,導演拍板,錄製結束。

虞喬和沈霓一起坐著保姆車回酒店,路上又下起了雨。

青港地處江南,秋季總是陰雨連綿,空氣中透著絲絲的寒意。

路上,虞喬和沈霓有一搭沒一搭聊著天,錄製了一天,二人多少有些疲憊。

虞喬想起早上和周宴深發的信息,她一天沒來得及看手機,現在打開微信,裡麵有各種工作的消息,倒沒有周宴深的。

他工作忙,虞喬知道,這幾天因為錄製的原因,加上周宴深加班,二人聊天也是草草幾句結束,更彆說電話和視頻。

虞喬看向窗外,雨勢加大,車窗上痕跡蜿蜒,她用手擦了擦霧氣,莫名有些悵然。

不過幾天而已,她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黏人精。

虞喬忍不住在心裡自嘲。

到酒店門口,保鏢先撐起傘,虞喬身上裹著白色的羊絨披肩,黑發被潮濕的雨風掀起。

她和沈霓的房間在不同的兩個方向,二人在大廳裡道過彆,虞喬乘著VIP電梯上樓,她的發梢末端被隱隱打濕,垂在纖薄的後背上。

刷卡,進門,虞喬彎腰,把珍珠白的小皮鞋脫下。

她今日盤的是低盤發,一半用玉簪盤起,一半順著垂落胸前。妝也是化妝師精心設計過的,柳葉眉,眼線微微上挑,將一雙鳳眸勾得眼波漣漪,唇與眼影都是玫瑰色。

“叮咚——”門鈴聲從外麵響起。

虞喬剛把鞋脫掉,下意識以為是容夏來送東西,沒多想就打開了門。

門外卻不是容夏。

來人身上氤氳著微冷的潮濕夜雨,長風衣的麵料挺括,酒店走廊幽暗的光打下來,襯得他整個人過分清絕。

一滴雨順著周宴深手中黑傘的傘麵滑下。

虞喬手還扶著門,寂靜之中,她差點以為自己是在夢裡,呆呆張開嘴:“你……”

他仿佛是笑了:“我怎麼了?”

“你怎麼來了……”虞喬緩慢找回自己的心跳。

雨傘靠在牆邊,周宴深往前一步,鬆鬆摟住她的腰,低眸看著她,目光裡混著叫人心悸的深情:

“不是你說想我?”

🔒銅雀台

酒店房門一關, 密閉的房間內瞬間隻剩下他們兩個人。

被摟上腰,肌膚相觸,感受到男人溫熱的體溫, 跳動的心跳, 虞喬才有種他真的來到這裡的實感。

方才在車上,她還對著窗外想他,如今這一刻,想念中的人已經出現在了眼前。

虞喬仰麵,眸光有些茫然, 還沒回過神來:“你是因為我說想你,才過來的嗎?”

玄關處的照燈不甚明亮,她看到周宴深低下頭:“不是。”

他微微停頓了一下,接著又說:“因為我也想你。”

聲音低低的, 氣息拂在她的頸間, 虞喬眼裡的神色微動,心跳不受控地加快。

她抬手摟上周宴深的脖頸, 上半身微微往後仰, 及腰長發垂到他的胳膊上,滑過手腕,癢癢的。

四目相對, 不知是誰主動, 纏綿的吻一觸即燃。

酒店房間裡浮著溫暖的豆蔻木棉香, 二人身上原本都帶著雨涼風冷, 此刻被屋內的熏香烘著,烘出了彆樣的情愫。

虞喬身上的旗袍是極貼身的尺碼, 腰部收束, 細腰纖纖, 幾乎是一掌可握。

周宴深掌心扣著她後腦勺,唇舌相抵,尋到她口中越發深處的香氣,將她按向自己,拇指和食指捏到溫潤的玉簪,輕輕一抽,如瀑的青絲瞬間傾瀉,在腰臀之間的曲線晃蕩。

他的衣服被她緊緊攥著,虞喬一麵回應著他,一麵身體越發無力,忽然周宴深抱著她換了個方向,她被按在門上,他護著她的腦後,再度低頭掠奪她的氧氣。

層層堆疊的熱氣從深處湧出,虞喬感覺到周宴深擱在她腰後的那隻手往前,逡巡到她身前的紐扣,撚開了一開。

注意到她失神,周宴深的舌尖忽然掃過她的上顎,一陣酥麻,又不輕不重地咬了下她唇。

“你……彆……”虞喬無力地抵著他的胸膛,旗袍開叉之上的第一顆珍珠紐扣已經被解開,雪白的緞麵內襯若隱若現。

周宴深的掌心貼著內襯,溫度燙得驚人。

他低下頭,額頭抵著她的額頭,嗓音裡是明晃晃的欲-念:“彆什麼?”

虞喬微微地喘息著,緋紅從耳根蔓延到臉頰,她被親得聲音也柔了下來,低低軟軟的:“彆弄壞了,旗袍是節目組的,很貴。”

“很襯你。”周宴深貼在她耳邊說。

的確是很襯她,濃鬱的孔雀藍,襯得她膚白勝雪,每一處都嚴絲合縫,單單隻是站在那也身姿窈窕,風情動人。

沒人不喜歡聽好話,虞喬唇角微翹,她唇碰到男人耳後微熱的肌膚,尾音絲絲像浸在蜜裡,勾著他的神經:“你喜歡嗎?”

回答她的是從腰部逐漸往上解的扣子,珍珠盤扣,每解一顆都有圓潤的聲音。

全開襟的旗袍,盤扣蜿蜒直到漂亮的頸間。

解到最後一顆,周宴深俯身吻住她的唇,將人打橫抱起,嗓音清啞:“我送你。”

旗袍掉落在玄關處,虞喬身上隻剩白色的真絲吊帶內襯,薄薄的一層,裙長不過膝蓋。

她被抱到浴室,花灑打開,熱水掉落在地麵,氤氳出一室的霧氣。真絲沾了水,緊緊貼著身,周宴深的手從裙擺之下深入,吻從她唇間輾轉到雪白的天鵝頸,精致的鎖骨,留下印記,再度往下。

他的唇好燙,手也燙,快感堆疊,虞喬死死咬著下唇。

“彆——”

眼尾滲出勾人的緋紅,氤氳在霧氣裡,她仰頸,壓抑地低-喘。

熱水錯落,窗外雨聲連綿,樹葉在風雨中簌簌作響,風越涼,玻璃上的霧氣越朦朧。

虞喬的指尖扒著霧麵的玻璃,不斷下滑,最後死死劃著周宴深的肩。

“周……”她出口不成調。

“嗯。”他的聲音沙啞。

蝴蝶骨優美纖薄,緊緊繃著,弧度極其漂亮。

虞喬低頭,牙齒將他肩頭咬出深深的紅印。

換來男人低啞的笑,笑聲混著蒸騰繚繞的霧氣,一同消散在窗外逐漸瓢潑的大雨中。

結束時,虞喬連指尖都是粉的,一點都抬不起來。

周宴深用浴巾抱著她,抱回床上,幫她穿睡衣。

窗外的雨漸漸變小,淅淅瀝瀝地打著樹葉,夜色深沉,華燈漸下。

周宴深傾身,關掉頂燈,隻留床邊的台燈,再回身時,虞喬躺在他懷裡,忽然抬頭,報複性地咬了一下他的鎖骨,還在齒間磨了磨,咬出一個鮮明的牙印。

周宴深低頭笑:“還想咬哪,我脫了衣服給你咬。”

“流氓!”低低的小聲憤恨。

周宴深悶聲笑,摟著虞喬,不輕不重地幫她揉著腰。

虞喬在被子裡踢他的腳尖,抬著漆黑卷翹的睫毛:“周宴深,你的良心是選擇性上線嗎?”

她泫然欲泣的時候,淚珠掛在睫毛上將掉不掉,被他細致溫柔地吻去。

也隻有吻是溫柔的。

“一直都在。”周宴深失笑,薄唇輕揚。

虞喬撇撇嘴,躺在他懷裡舒服的位置。

燈光是暖黃色的,不刺眼也不過分黯淡,酒店的溫度和香氣都宜人,虞喬雖然累,但是暫時沒有什麼困意,便扯扯周宴深的衣袖:“你明天要上班嗎?”

“不上班,我請了三天假。”

“真的?”虞喬陡然開心起來,“我接下來三天也沒有通告,那我們不如留青港玩吧。我這兩天吃了好多好吃的糕點,明天帶你去。”

周宴深摸著她的頭發,笑意微淡,沒說話。

察覺到他的沉默,虞喬仰頭:“怎麼了,你不想在這玩嗎?”

周宴深搖搖頭,低眸看著她,抬手,手指輕輕撫她的眼睛:“喬喬,我有一件事要跟你說。”

“怎麼了?”他鄭重的語氣,虞喬略微有點兒茫然。

“梁淮放棄手術了。”

虞喬微愣,片刻後,她平靜地哦了一聲。

周宴深手指停留在她的頰邊,輕聲問:“那天我和梁淮說的話,你聽到了多少?”

虞喬抿唇,不想騙他:“差不多都聽到了。”

頓了頓,她又說:“我到梁家的時候,梁淮的媽媽就已經不在了。梁淮應該是在他媽媽去世之後脾氣古怪起來的,梁宏生帶他去醫院看過,醫生說是巨大打擊造成的心裡創傷,讓他變成了極度焦慮的癡迷型依戀人格。”

周宴深沒說話,安靜地聽著。

虞喬垂下睫毛,微微顫了顫,聲音低下去:“周宴深,我知道你一定不理解我為什麼不報警。一個是因為我當時狀態不好,無暇顧及。第二個原因就是,我還是沒有狠下心來。”

周宴深歎了口氣,更緊地抱住她,吻落在她額頭。

“我知道。”他很輕地說。

太過溫柔的安慰,虞喬鼻尖一酸,手去摟他的腰:“周宴深,我不知道你能不能明白我的感受。我沒有親人,沒有和我血脈相連的人。梁淮他,他大概是世界上唯一一個,我,我……”

她是在把心剖給他看,埋在最深處的痛。

“你放心。”周宴深說,“梁淮他應該隻是要先去看他媽媽,他在國外做手術也是一樣的。”

虞喬搖搖頭:“他是死是活,都跟我沒有關係,我不會原諒他的。如果他再來打擾我的生活,我一定會把他送進警局。”

她從他懷裡抬頭,手覆在他的手上,眸中滿是真摯:“周宴深,你不懂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有你在,我覺得有沒有親人,好像不是那麼重要了。”

她甚少說這樣的話,柔軟而動容的表白,像是混著溫水的刺,倒進周宴深心裡,密密麻麻的痛,溫溫和和的洗滌。

心痛也心軟。

他握住她的手,目光深深:“喬喬,你不是沒有親人的。”

虞喬一時沒反應過來,有點兒惘然。

周宴深頓了頓:“你在海邊走紅毯那天,有人來敲休息室的門,說想見你一麵。是你舅舅,認出了你。”

巨大的信息量砸到虞喬腦海,砸得她腦子發懵:“什麼?”

周宴深說:“意思是,你有親人,有舅舅,有外公。DNA檢測昨天出來了,是真的。”

虞喬久久沒能反應過來。

她消化著周宴深話中的意思,良久,呼出一口氣,回到他懷裡,沉默不語。

周宴深的吻落在她發間,低聲說:“他們住在北城,如果你想見見他們,我陪你去,如果你不想見,我們就回陵江。”

“無論如何,都有我陪著你。”-

飛機落地北城是第二天下午。

路上很順利,沒有堵車,北城道路寬闊,交錯縱橫,司機一路往西開,把他們送到大院中去,獨門獨戶的三層老房子,帶著庭院,院中有樹有井,看得出是上了年頭的房子。

車剛停下,便有人來開門,引虞喬走上門口的三階樓梯,保姆很規矩,沒有多打量虞喬,隻是將她帶到書房門口,替她敲了兩下門:“老先生在裡麵等您。”

虞喬手心不自覺滲出細密的汗,周宴深握緊她,低頭給她一個安心的眼神。

門內傳來渾厚的一聲:“進來。”

周宴深推開門。

房內的人也與此同時從麒麟椅上起身,聲音溫和低沉:“喬喬。”

虞喬心底霎時掀起驚濤駭浪,眼前的中年男子,可不正是當時她在海邊差點不小心撞到的人。

當時那人抬頭,看到她一瞬間臉色微變,她並沒有多想。

周宴深禮貌地伸出手,同他交握:“虞先生。”

虞世南微微頷首,他身後坐著輪椅的白發老人轉過身來,看到虞喬,渾濁的眼底神色複雜。

虞喬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陌生的人,陌生的感覺。

虞老先生的視線先落到周宴深身上,微微眯了眯眼:“你是……周儉之的孫子?”

周宴深道:“虞老先生好眼力。”

虞老先生歎了口氣:“我哪還有什麼眼力,世南提前跟我說了而已。我和你爺爺年輕的時候是戰友,後來你爺爺調任陵江。以前交通不發達,一晃幾十年過去,你爺爺都不在了。”

“爺爺跟我提過您。”

“都老了,罷了。現在再見,也是緣分。”虞老先生擺擺手,“世南,我書桌第三層抽屜裡還有他爺爺年輕時候留下來的東西,你去拿給他吧。”

虞喬不是傻子,聽出來這是要和她單獨說話。

她看向周宴深,周宴深對她安撫地笑了下,指腹輕輕摩挲她的掌心,她心跳慢慢平複下來,鬆開了他的手。

門被從外麵關上,書房內隻剩熏香嫋嫋,虞老先生看著她:“坐吧。”

“是,喬喬,對嗎?”

虞喬坐下,微微點頭:“您可以叫我虞喬。”

“你和你媽媽長得很像。”虞老先生神色有些回憶。

虞喬乾巴巴地說了句是。

虞老先生看著她疏離的樣子,動了動唇,最終,長歎一聲。

“是我的錯,喬喬,你受苦了。”

虞喬沒有在書房裡待很久,大概半小時左右就出來了。

她婉拒了虞老先生讓她留下來吃飯的請求,跟著保姆下樓,庭院裡有一棵梨樹,周宴深和虞世南在樹下聊天。聽到腳步聲,周宴深先轉過身來。

看到她,周宴深唇角微揚,虞喬走過去,他牽上她的手。

她對虞世南客氣拘謹地笑了笑。

“不留下來吃晚飯嗎?”虞世南挽留。

“不打擾了。”周宴深禮貌地笑,“天色不早,我們就先走了。”

虞世南點點頭,也沒有多挽留,隻說:“我派車送你們。”

看著二人相攜而出的背影,虞世南聽到身後的輪椅聲,回頭:“您怎麼出來了。”

虞老先生坐在廊下,目光深遠:“世南,你說如果當年我沒有對你妹妹說那番話,她們母女是不是就不會飄零多年。”

“我記得小時候您說,如果家裡再有小輩女孩出生,名字就用喬和令兩個字,取美好之意。姝兒給女兒取這個名字,想必沒有怪過您。”

虞喬先生扶著輪椅:“但願如此吧。”-

從虞家出來,一路上虞喬都很沉默。

回到周宴深在北城的房子,上次二人在這裡住過,虞喬才微微有了些落地的實感。

進門,換鞋,外套掛到衣架上。周宴深剛關上門,她轉身就抱住他。

感受到懷裡人的依賴,周宴深低頭,撫著她的後背。

虞喬在他懷裡,悶悶道:“他跟我說,我媽媽上高中的時候偷偷和一個大學生談戀愛,被他發現了,他罵了我媽媽一頓,把她關在家裡不許她出去。後來我媽媽偷偷離家出走,那段時間郊區恰好發生了火災,有一具女屍和我媽媽身形年齡和相仿,所以家裡人都以為她死在那場火災裡了。”

周宴深聽她說完,彎腰把人抱到沙發上。

虞喬靠在他胸膛裡,繼續低聲說:“我小的時候,我媽媽常說,她是怕給家裡丟人才跑出來的。我猜她那時候是已經懷孕了,找到梁宏生,梁宏生不肯負責,她又不敢再回家,才自己養著我。”

周宴深下巴擱在她頭頂,沉默地聽著。

“要是早點遇到你就好了。”他突然說。

虞喬仰麵,額頭擦過他的下巴,沒聽清:“什麼?”

周宴深低眸,輕聲說:“如果十歲的時候遇到你,我一定把你帶回家。”

這樣,他的姑娘就不用和梁家扯上瓜葛,不用受那麼多的苦。

虞喬原本還有些低落的心情因為周宴深的這一句話煙消雲散,她彎唇:“如果是那樣的話我們就不能在一起了,對不對,宴深哥哥?”

周宴深陡然眯眼,虎口掐上她的下巴:“你叫我什麼?”

“我什麼也沒叫。”虞喬笑眯眯的,腳尖輕輕蹭他的腿,“不過我聽說,某人自稱是我的未婚夫,嗯?”

話音剛落,腳踝被人鉗住,周宴深低頭,咬她的鎖骨。

“彆啊,癢——”

很輕很輕的力道,更像是吻,虞喬脖頸發癢,笑鬨著推開他,身上的V領鬆鬆散散,鎖骨往下的肌膚,雪白起伏。

周宴深扣著她的腰,邊吻她,邊往她手腕上戴了個東西。

冰冰涼涼的,虞喬下意識抬手:“什麼啊?”

輕盈剔透的一個翡翠手鐲,戴在她的皓腕上,煙霧繚繞的深綠色飄花,漂亮脫俗,襯得她肌膚吹彈可破。

“為什麼突然送我手鐲。”虞喬語氣疑惑,剛說完,門鈴被人按響。

她從周宴深身上下來,去開門,來人是某家蛋糕店的外送,客客氣氣:“請問是虞小姐嗎?”

“我是。”

“祝您生日快樂,您的生日蛋糕,請簽收。”

虞喬這才想起來,今天是她的生日。

她身份證上的日期和真實生日不是同一天,劇組,品牌方和圈內其他好友都是按照她身份證上的日期給她慶祝的。

這麼多年,虞喬也懶得解釋,一直糊裡糊塗地過。

但其實今天才是她的生日。

周宴深接過她手裡的蛋糕,輕輕捏了下她鼻尖:“連自己生日都忘了。”

他把蛋糕拎到餐桌上,拆開白色的緞帶,蛋糕上的翻糖小人穿著漂亮的公主裙,翩翩起舞。

虞喬愣愣地跟過去,摸著手腕上的鐲子,她分不出翡翠的好壞,隻知道她手腕上這隻純淨得沒有一絲多餘雜質,漂亮極了。

客廳的燈光暗下來,周宴深垂著眸,點亮蠟燭,暖黃色的燈光照在他鼻梁上,影影綽綽地晃著。

他坐在蛋糕旁邊,五官攏在柔和的光裡,看著她:“許願嗎?”

虞喬眼眶湧上熱意,她動動唇:“我沒有什麼願望。”

周宴深想了想,笑著看向她:“那我先許一個?”

虞喬不知道他的願望是什麼。

燭火微晃,周宴深的眸光沉靜,他看著蠟燭,說:“希望我們喬喬以後吃到的蛋糕,都是完整的。”

虞喬睫毛猛地顫抖。

他記得她說過的話。

周宴深握著她的指尖:“到你了。”

虞喬搖搖頭,她手指寸寸覆上他的掌心,臉龐映在光影裡,漂亮的眼睛格外動人。

“周宴深,”她說,“我不想許願,我想吻你。”

🔒銅雀台

沒有人吃蛋糕。

蠟燭在漸漸融化, 蠟油滴在蛋糕上,奶油軟軟地塌下去了一小塊。

燭火的光芒映在虞喬雪白的背上,將她的肌膚染成同奶油一般的質感, 隨著她的動作起伏搖曳。

客廳的燈光暗下去, 微弱的線燈籠罩著黑色的沙發,長發散落在肩,她跨在周宴深身上,咬著唇,提著一口氣, 緩緩向下。

攀在他肩上,虞喬耳邊是男人的悶喘。

“喬喬。”周宴深咬她的耳骨,廝磨之際,嗓音啞得不像話, 呢喃她的名字。

虞喬長長呼出一口氣, 學著他的樣子,張口在他耳畔慢慢地舐咬, 出聲柔到極致:“你喜歡我嗎?”

“喜歡。”他毫不猶豫地吐出兩個字。

薄削的肩被烏黑的發蓋住, 垂到胸前,黯淡的光影裡,黑與白與紅, 交織出生香的豔骨。

周宴深扶著她的腰, 掌心燙得驚人, 尋到她的唇, 緊緊吻住。

夾雜著歡-愉的,致命的折磨。

她難得的主動, 難得的, 將自己全身心奉上, 在他耳邊問他喜不喜歡她。

怎麼可能不喜歡呢,懷裡的姑娘,是初見之時,周宴深就想帶回家的人。他所有的青春年少,都與她有關。

未來也是,他心甘情願與她糾纏一生-

霧氣在浴室上方繚繞。

虞喬沒了力氣,任由周宴深抱著洗澡,他勾起她的頭發,一縷縷吹著,她頭發又長又多,他耐心地吹了好久。

洗完,回到臥室,不算特彆熟悉的地方。虞喬躺到床上,忽然想起自己的生日蛋糕,閉著的睫毛睜了開。

“沒法吃了。”周宴深的嗓音有些倦倦的慵懶,“明天重新買。”

虞喬可惜地歎了一口氣,那蛋糕看著味道應該還可以。她重新躺回周宴深的懷裡,感受到他的體溫,打了個哈欠,不過腦地說:“沒關係,我已經吃到最好的生日蛋糕了。”

周宴深下巴抵著她額發,半闔的眼眸睜開。

虞喬後知後覺自己說了什麼話,下巴已經被周宴深挑起,對上他帶笑的眼眸。

他指腹摩挲著她的唇瓣,意味深長地說:“沒有吧。”

虞喬臉微紅,張口咬住周宴深的指尖,瞪了他一眼,眼波不自知地流轉出媚色。

周宴深笑意加深,食指指腹微微加重力道按在她的牙齒上,湊近她的耳邊,聲音含笑:“用點力。”

她狠狠咬了一下他的指尖,手拽著他的衣領,順勢去咬他的唇。

“周醫生。”虞喬故意說,“我要是給你咬破了,你到醫院彆人問你,你該怎麼說?”

話音剛落,陡然間天旋地轉,她被男人壓在身下,手腕也被扣到頭頂。

周宴深俯身,嗓音沉沉地問:“你這兩天是不是都沒有通告?”

虞喬假裝聽不見,無辜地眨了眨眼:“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回答什麼?”周宴深另一隻手順著她的脊背向上,不輕不重地捏了一下,“你想讓我怎麼說?”

虞喬渾身瞬間繃緊,她仰頭,鼻尖碰到男人的鼻尖,呼出的氣息漸漸又有升溫的趨勢。

“有沒有通告?”他貼著她耳邊,又問了一遍。

代以回答的是被子下她輕蹭他的腳尖。

月升月落,過分綿長的夜色,融化在一室繾綣中。

次日虞喬直接睡到了下午,腰酸背疼,她是被Alin的電話轟醒的。

懶懶地翻了個身,床頭櫃上有一杯溫水,裡麵放著根吸管,她一邊喝,一邊聽著Alin接下來工作的安排。

虞喬估算著時間:“Alin,今天過年那段時間幫我空出來,我想休息一段時間。”

“空多久?”

“一個月吧。”咕嚕咕嚕喝完水,視線裡出現男人的長腿,虞喬把杯子遞給他,昂了昂下巴,示意自己還要一杯。

周宴深低頭揉了揉她的頭發,去給她倒水。

虞喬掀開被子下床,昨天的衣服已經沒法穿了。她打開衣帽間,裡麵竟然有幾套嶄新的衣物,應該是周宴深提前叫人給她準備的。

手指在一排排衣服上滑過,耳邊Alin粗粗估算一會兒之後:“後天是白色雪山的粗剪觀看,十二月一號星雲獎頒獎,你上次確定的那部戲五號開機,這部劇你的戲份不算多,我估計年前能拍完,那年後一個月就不給你接工作了。”

虞喬點點頭,拿下一件厚毛衣,一條牛仔褲,再搭長款保暖的羊絨大衣:“就這樣,辛苦你。”

“不辛苦。”Alin笑了一下,“正好年後我也打算休息一下。”

“什麼?”虞喬手頓住,“我沒聽錯吧,工作狂要休息。”

Alin無奈:“你沒聽錯。我又不是鐵打的。今年過年打算去南方旅個遊,放鬆放鬆。”

“你自己嗎?”虞喬順口問。

電話那頭卻沉默了一秒。

虞喬敏銳地嗅到什麼八卦,試探性地道:“跟邵書白一起嗎?”

Alin還是不說話。

虞喬知情識趣:“那我們一起好好休息吧,正好給容夏也放個假,今年我給她包個大點的紅包。”

掛掉電話,虞喬換好衣服,出來時窗外已經是暮色黃昏。

她和周宴深一起吃了飯,二人回陵江的航班是晚上。

虞喬穿好鞋在門口等周宴深,晃蕩著自己手腕上的手鐲,晶瑩剔透,越看越好看。

周宴深從玄關處處出來,便看到她偏頭稀罕手鐲的可愛表情,笑了笑:“喜歡嗎?”

“喜歡。”虞喬轉了一下,觸手瑩潤,“好漂亮的鐲子,乾乾淨淨的。”

周宴深看了眼她空白的右手:“有機會碰到水頭好的,給你湊一對。”

二人牽著手下樓,司機等在樓下,北城的冬天夜晚來的早,到機場的時候,天色已經完全黑了。

虞喬在vip休息室的衛生間裡接到了一個陌生的電話。

她擦乾淨手,看到是陌生的號碼,皺了皺眉,那些被私生打擾的不好的回憶湧上心頭,但還是接了電話:“喂,你好。”

“你好,虞小姐。”對方是個年輕的男聲,準確叫出她的名字,客氣地自我介紹道,“我姓馮,是梁淮先生委托的律師。”

聽到梁淮兩個字,虞喬立刻就想掛電話。

“您等等。”這位姓馮的律師仿佛預判到她要做什麼,語速極快地說,“請您給我一分鐘時間。梁淮先生委托我,將他在陵江市西林海苑23棟的彆墅無償贈與您,您看您什麼時候有時間來辦個手續。”

西林海苑,是梁家曾經的彆墅,虞喬和梁淮在那裡長大。

她麵無表情:“我不要。”

律師有些為難:“梁淮先生說,如果您不願意接受,可以自行處置。”

虞喬握著手機,走出洗手間,遠遠看到在沙發上的周宴深,她動了動唇:“捐了吧。”

“您確定?”

“嗯。”虞喬淡淡道,“麻煩您把房子賣了,賣的錢都捐給患有心臟病的貧困兒童。”

說完,她徑直掛掉電話,手機落回包裡。虞喬從旁邊的咖啡廳買了兩杯咖啡,回到周宴深身邊。

“怎麼想起來喝咖啡。”周宴深接過咖啡,順手摟著她,“不怕晚上失眠嗎?”

聽到這話,虞喬剛喝進去一口的拿鐵差點給自己嗆死在口罩裡,止不住地咳嗽。

周宴深遞紙巾給她,輕拍她的後背:“你怎麼了?”

虞喬瞪了他一眼。

周宴深微微有些疑惑。

虞喬微微掀開口罩擦拭嘴角,在心裡忍不住吐槽自己。

周宴深不過就說了個晚上睡不著,她居然下意識地想歪了,真是色令智昏。

周宴深看著她稍稍有些變紅的耳垂,忽然勾唇,摟著腰湊到她耳邊含笑道:“想哪去了,嗯?”

最後一個字的尾音上揚,清沉的嗓音剮蹭著耳膜,虞喬伸手推拒:“才沒有。”

周宴深扣下她的手腕,隔著口罩,若有若無地親了下她的臉頰:“沒事,睡不著的話,我陪你。”

我陪你三個字被刻意加重了語氣。

虞喬在心裡後悔自己為什麼要買這兩杯咖啡。

沒一會兒,廣播裡傳來提示登機的播報聲,二人在夜色漸深的時候回到了陵江。

之後的兩天,周宴深幾乎是每天都忙到深夜。虞喬在家鑽研下部戲的劇本,晚上常常是在沙發上看著看著就睡過去了,而後被周宴深抱回床上。

深秋風涼,他身上是醫院潔淨的氣息,會先脫掉外套,再俯身來抱她。

虞喬白天的時候抽空去了美容院和瑜伽館,臉頰肌膚越發細膩,仿佛吹彈可破。

周宴深洗完澡才過來吻她。

細細密密的吻,從眼睫一路到鼻梁,臉頰,紅唇。她被吻得癢癢的,伸手摟住男人的脖頸,仰頸柔軟地回應著。

“累嗎?”一吻結束,虞喬睜開眼,鼻尖貼著鼻尖問他。

周宴深傾身關掉燈,抱著她,深夜寂靜,低語更顯溫情:“不累,隻是比以前更想快點下班。”

她蹭蹭他的頸窩,嗅著他身上的沐浴露味道,很自知地說:“是因為想快點見到我嗎?”

周宴深笑,在黯淡的光裡逡巡到她的唇:“真聰明。”

最後睡前,虞喬打著哈欠,模糊中聽到周宴深問她明天是不是有工作。

她已經困得眼皮沉沉,含混地說有。

其實也算不上是工作。《白色雪山》的粗剪出來了,聞渡邀請所有演員和出品方以及一些業內人士一同先觀。

試映會是在次日下午,一個私家影院,虞喬向來習慣性早到,到的時候裡麵的人隻有零星幾個,她找到貼有自己名字的位置,脫了外套放下而後去洗手間。

通往洗手間的那一條長廊燈光微暗,虞喬從洗手間出來,手機在包裡震動兩下,她低頭找手機的時候,麵前忽然落下一道陰影。

虞喬手裡的動作停下。

黑色長褲,白色毛衣,瘦削身形,往上,是梁淮那張一如既往具有欺騙性的少年麵龐。

“姐姐。”光線隻打到他的腳下,他隱在黑暗裡,輕聲喊她。

虞喬身周是淡色的光暈,她停下腳步,看著梁淮,不說話。

不遠不近,兩步的距離,這一次,梁淮沒有冒犯地再上前。

他好像並不在意她的沉默,自顧自道:“我去了新加坡的療養院,我媽媽確實在那裡,她還沒有醒過來,醫生說,她的生命體征都很平穩。”

光影半明半昧,走廊另一側偶爾傳來腳步聲和人聲交談。

梁淮看著她,動了動唇,像是想說什麼。

虞喬手裡拎著的包落在身側,她淡淡道:“如果你想說對不起的話,沒有這個必要,我不會原諒你。”

聽到這句話,梁淮原本猶豫的神色上浮現一抹落寞的釋然。

他低聲說:“我知道。”

虞喬不看他,無波無瀾地說:“借過。”

梁淮側身讓路,她從他身邊走過,梁淮轉身看著她走遠的身影,忽然出聲:“姐姐,再見。”

虞喬的腳步停頓一瞬。

很輕的自嘲被微微作響的空調風聲送到她耳邊:

“不對,是後會無期。”-

回到影院,這次不少人已經落座。虞喬和一些相熟的演員打過招呼,入座的時候發現自己旁邊是鄔令。

鄔令看到她,臉上的神情有些奇怪,像是扭捏,又像是激動。

虞喬衝她微笑著點點頭,剛坐下,聽到她小聲地喊了一句“表姐。”?

虞喬以為自己聽錯了,皺著眉側身:“你喊我什麼?”

“表姐……”鄔令看著她,聲音弱弱地,“舅舅和我說,你是家裡去世的小姨的女兒,我們是表姐姐。”

“等一下。”虞喬有點亂,微微錯愕的看著鄔令,看著這張和自己有幾分相似的麵孔。

她突然想起來鄔令也是芒果過敏。

“你媽媽……”

“我媽媽叫虞嫻。”鄔令連忙說,“我是跟我爸爸姓。”

困惑的關係在一瞬間理清,虞喬突然之間多了個妹妹。

往日不算太熟的工作同事忽然之間變成妹妹,她有點適應不過來這種轉變,頗顯尷尬地對鄔令笑了笑。

左邊是鄔令,右邊的位置空著,上麵沒貼名字,虞喬沒話找話:“這位置是誰的,人來了嗎?”

“還沒。”鄔令回答,“我沒看到。”

之後二人又陷入詭異的尷尬中,打破尷尬的是鄔令,她小小地喊了一聲:“表姐。”

虞喬側眸,鄔令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表姐,後天是外公的生日。舅舅說,這次不宴請賓客了,隻家裡人聚在一起吃個家宴,讓我問問你有沒有空來。”

虞喬微微頓了一下。

鄔令連忙補了一句:“外公和舅舅都很希望你能去。外公說,他有東西要給你。如果你沒空的話,那家宴可以推遲到你有空的時候。”

虞喬後天倒是沒有通告。

她動動唇,給出一個模棱兩可的回答:“我想一下吧。”

鄔令理解地點點頭:“好。”

影院裡人漸漸坐齊了,隻有虞喬旁邊的位置還空著,趁著電影開始前的幾分鐘,虞喬低頭給周宴深發信息,問他今晚幾點下班,有沒有空一起吃晚飯。

發完之後,她關掉手機,聞渡拿著話筒在台上致辭,說完,影廳的燈暗下來。

虞喬認真地盯著大熒幕看電影片頭,沒注意到有人悄無聲息地坐到了她身邊的位置。

熟悉的清冽氣息傳來。

虞喬茫茫然回頭,在黯淡的電影打光中看到周宴深。

男人明顯是匆匆趕過來的,一向扣得平整的襯衫領口有些鬆散,額前黑發也微微淩亂。

“你……”她下意識放低聲音。

周宴深的手,在暗處摟上她的腰,含笑在她耳邊用氣聲說:“你第一部電影的首映,幸好沒錯過。”

“你怎麼不提前跟我說?”虞喬從巨大的驚喜中回神,撓撓他的掌心。

二人靠得很近,男人的嗓音很低,卻清楚的送到她耳邊:“下午有個手術,我不確定自己能不能趕得及。不確定的事情,不想讓你期望又失望。”

片頭的配樂結束,電影的畫麵緩緩拉開。

虞喬在幕布的白晝光中側眸看著周宴深,四目對視,她在他眼中看到了一個完整的自己。

遺憾的缺口被他用溫柔和耐心一點點修補,她覺得心底滿滿當當,再無缺失。

電影結束,燈光亮起散場的時候,鄔令看到了虞喬旁邊的周宴深。

二人相攜,虞喬原本以為小姑娘會尷尬,沒想到鄔令憋了半天,憋出一句:“表姐夫。”

虞喬隻得在周宴深耳畔給他解釋。

外麵月色已經琳琅,虞喬坐上副駕駛,在手機上找到自己想吃的餐廳,導航定位。

陵江的晚高峰很堵,路上,虞喬想起鄔令說的家宴事情,決定征求一下周宴深的意見。

周宴深手搭在方向盤上,前方車流擁堵,他倒沒見一點不耐煩,隻是問她:“你想去嗎?”

虞喬微微沉默,她也有一點兒糾結。

周宴深看了她一眼,說:“後天是周日,你如果想去,我陪你一起。”

糾結了一個晚上,虞喬還是決定去赴宴。

出發之前,她原本想去古董店挑一件禮物,可沒想到周宴深已經準備好了,一件紅珊瑚雕刻擺件,雕的是麻姑賀壽。珊瑚色彩鮮豔,雕刻也栩栩如生。

虞喬側眸問他:“你會緊張嗎?”

周宴深笑,握住她的手:“我不緊張,我怕你緊張。”

虞喬淡淡呼出一口氣,搓搓手心:“我確實不太知道怎麼和長輩相處。除了向阿姨之外。”

最主要的是,她不知道虞家的這次家宴具體會有多少人。

車子仍舊駛到上次的老宅,這次出來迎接他們的是鄔令。北城已經開始飄雪,她帶了個毛絨絨的白色帽子,彎彎眼眸:“表姐,我等你好久了。我把我夏天時候釀的青梅酒挖出來了,你要不要嘗嘗?”

虞喬猶豫:“可以,但我酒量不太好。”

“放心啦,度數很低,我酒量也很差。”鄔令開開心心地拉著她的手往屋裡去。

屋內烘著地暖,人倒不多,隻有鄔令一家和虞世南。

鄔令悄悄趴在她耳邊說:“表姐你放心,今天外公沒有叫旁支的叔叔們過來,就我們一家。”

“喬喬,宴深。”虞世南起身,淡笑,他身上有一種常年身居高位不怒自威的氣勢,“你們到了,先去樓上書房吧。”

虞喬點點頭,回身看到周宴深在身後,多了幾分安心感。

“那你們快去吧。”鄔令識相地鬆開她,“彆讓外公等久了。”

虞喬和周宴深上到二樓書房,推開門,虞老先生坐在窗前,看著窗外淺淺淡淡落下的雪花。

“來了。”虞老先生轉身,披在腿麵的毯子上放著一份文件,他朝虞喬招招手,“喬喬,過來。”

虞喬鬆開周宴深的手,走過去。

文件遞到她手裡,虞老先生溫和地說:“快到年底了,外公也不知道你的生日是什麼時候,這便當今年補給你的生日禮物。”

虞喬低頭,看到手裡的文件是一份北城幾處房產的轉讓協議書。

她愣了一下,脫口而出:“這,不太合適,我不能要。”

“收下吧。”虞老先生拍拍她的手,“這原本都是你媽媽的。”

虞喬不知道怎麼推讓,她回頭看了一眼周宴深。

虞老先生又在她耳邊歎了一口氣:“喬喬,外公虧欠你太多了。”

周宴深走到她身邊,接過她手裡的文件,拉著她的胳膊讓她後退一步,到自己的身後。

窗外雪光微亮,他微微俯身,把房產轉讓協議書放到虞老先生旁邊的實木茶幾上,客氣禮貌地說:

“您的心意我們都知道。但您放心,有我在,她什麼都不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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