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樹:人類,原來你也會說這麼一大段話。
風一吹雪又堆在一號肩膀上,他停下繼續整理鬥篷的動作,“你這麼積極說服我去相信異世界的信仰目的在哪?你是能馬上升級,還是能有額外補貼?”
相信就能被治愈?這話是拿來哄小孩。
生命樹:我需要重新計算和排查,半個小時內不需要交流。
“好主意,能殺下毒最好。”還沒成長成一棵大樹,現在就學會鬨脾氣。
生命樹:人類,我有最全能的升級版種子,不會中毒。
“很好,希望你不會讓我再有機會說這麼長的句子。”
生命樹安靜下來。
一群羚羊不知死活地往山頂上翻越,羊蹄子歡樂地蹦躂著。
生命樹:你看到那群羚羊了嗎?
“在西格奇奇第一橋的魔法陣內,我記得有一群羚羊。”一號繼續說:“你的半小時是兩分鐘?作為智能與異能結合的生命樹,嚴謹是必不可少。”
生命樹徹底安靜了,這次,它至少半個小時內不會再找一號‘閒聊’。
一號思考著山頂上的窟窿,一定存著引起異變的事物。
嗷嗚嗷嗚的叫聲從上麵傳來,赫旦灰狼的催促聲越來越急。
兩個家夥都不讓人安生,一號邊想邊起身,他握著手長長的手杖一步步艱難地往前走。
大約二十分鐘後,他看到了赫旦灰狼擺出攻擊的姿態,凶狠地衝著前麵某處狂叫。
“好了,我來了,請安靜下。”一號緩緩地呼出口氣,是要趕緊找到升級能量,這破身體真讓他大開眼界。
能撐到現在,全靠不能倒下的意念堅持著。
“唔,那是什麼?”
一號順著赫旦灰狼望看到雪中露出的大麵積山壁,壁上有條約五十公分寬的裂縫,裡麵傳來低低的嗚嗚聲。
敞露於雪下的裂縫,兩邊被磨的光滑平整,這不像是自然形成,應該是人工造成。
銀線開始進入狹窄的裂縫,裡麵竟有被人力錘出來的石路。石路很長,一直往下,如果按這個長度極有可能會到達騎士團第一團的駐紮區。
但是,路線在某處拐了個彎,往另一方向延展下去。
一號閉上眼睛,按方位預估了下位置,差不多到達雪山中心
是被透明層切開的雪山正中間位置!?
驀地,嗚嗚聲逐漸清晰起來。夾雜著一些奇怪的碎語,非大陸人族語言。
他正準備與生命樹交流,銀線帶他進入一個龐雜的山脈采礦場。
不斷有身影在忙碌,這些人個子矮小、瘦弱,與矮人族有著明顯的區彆。
地下非常暗,可這些人卻動作利索,完全不受光線的影響。
第37章 蒙薩(七)
采礦場區域大而廣,高度卻隻有一米六左右。
一號翻看存儲在生命對裡的信息,麥基圖收館裡的一本書籍《三大陸人族分布預錄》,第三十七頁中有相關介紹。
身高普遍在一米二到一米三,白皮膚小臉大眼睛的曼特人被畫得惟妙惟肖。曼特人屬於矮小人族,但更讓人熟悉的稱呼是地精。
曼特人懼怕陽光喜好陰暗,山脈地底是他們懶以生存的環境,他們分布地域非常廣。最大的一支曼特人生活在紅大陸的布倫丘陵,據說有三萬人。
蒙薩雪山的地精們以采黑石為生。
雖然矮人族脾氣暴躁,但他們勤奮好學,喜歡鍛造、冶煉各式物品。與其對比,曼特人則完全不同。他們脾氣溫和,性格單純,重複做同一件事也不嫌枯燥——比如常年累月挖黑石。
挖掘黑石給他們帶來了食物,而且不用到地麵上受陽光照射,還有比這更好的事嗎?
顯然,地精們很滿意現在的生活。
此時,上千名地精在井然有序地工作,大部分地精被安排采石,他們各個手中拿著一把金色的錘子叮當叮當地敲打著黑沉沉的岩石。
挖下來的石頭被送到另一個大區進行第二道工序磨平,完成後會由另一批地精按石頭顏色深淺挑分出來裝進各類麻袋裡。
從不混合工作,每個工序分工明確,這讓他們特彆安心。
地精們努力乾活,完全不知道大本營被一號發現了。
那是黑石?銀線穿過一個個地精,貼近未被開采的石壁上。
黑石能夠快速地測試出是否使用暗係魔法和能量,無論哪個種族。千年來,大陸上的各族早就習慣它的存在。
如庫貝內城門檢查來客時,需要大量使用黑石。
不僅如此,布拉德福皇族更是黑石的最大使用者,所有人進入宮殿城堡和正式場合前必要進行黑暗力量的排查。
連光明神殿也經常使用黑石,比起光明神殿特製的神符,那真得是物美價廉。
當然除了西格奇奇魔法學校外,她有專門的製約魔法陣。但離開學校遊曆時,魔法師們也會買塊個備用。
在外圈,專門負責搬運的地精正把麻袋放到背上,開始走上長長的石路。這條通道是單行路,地精們一同向上走。赤著腳,腳掌偏大,臟臟地看不清本來顏色。
他們會在夜晚出來,去挖雪燒開煮食物和清潔。
消瘦的臉頰,不斷的咳嗽,讓一號看上去孱弱不堪。雪花白了銀發,黑色鬥篷被吹的亂卷。
銀線探出來柔柔地壓住鬥篷,並撫平他眉間的雪霜。
銀眸注視著裂縫處,神情凝重,這是他來到異大陸後,第一次對未知的事物產生極大的好奇,而這份好奇很有可能是由於強烈的危機感所引起。
從銀線探知底下采礦場並不存在危險,可是赫旦灰狼哧咧著嘴惡狠狠地盯著,直立的兩耳抖動不停,動物對危險的感知往往勝過人。
雪山山脈中一定存在某種讓它感到不安的氣息。
地下空間太矮,一號根本無法親自去礦場看看。
清晨那群變異獸從這個方向回到山頂,銀線跟在它們後麵,一路上沒有任何血跡。
有很多小型變異獸可進入地下,比如雪狐、雲貓。那麼,異獸攻擊騎士團經過這個片區時,為什麼沒有攻擊地精?
生命樹:人類,那些黑石與異變獸的能量很相似,黑石很有可能屬於異變石,原因需要檢測。
前不久,一號在庫貝內城門排隊見過黑石,還用手按在黑石上。很有可能是生命樹幼苗時期無法感測到黑石的問題,那次並沒有察覺到。
他說:“拿塊過來。”
地精錘落下來的其中一塊未經過處理的黑石,從他們腳下滾動,洞著岩壁快速地往上走,很快銀線卷著黑石出現在裂縫口處。
黑石浮在空中移向一號。
一號把它放到左手手心,“到目前為止,我沒發現它有問題。”
生命樹:我需要十分鐘檢測。
“嗯。”一號的視線轉回到裂縫開口處,從地精忙碌程度看,這附近不可能一點動靜都沒有。
大約等了五分種,一排長長的地精隊伍從通道裡出來。離入口還有十米左右,第一個地精停下腳步並往石壁上拍打了幾下。
石壁緩緩向上升起,露出一個約一百平方的洞穴,高度在兩米五左右。
洞內正中間布置著一個傳送魔法陣,一盞引路燈懸浮於空中,照出魔法陣繁瑣複雜的圖文。
整個洞內仍然很暗,可見度並沒有因為一盞引路燈改變多少,但地精們喜歡。
一位年老的曼特人隆,他穿戴著寶石,坐在臥椅上,皺著眉頭思索著某件事,與同族中的其他人看起來很不一樣。
地精們把麻袋放到魔法陣內,等著交換食物時,他才站起來,在一眾臟兮兮的族人麵前,他實在是太乾淨了。
他拍打一下內壁,一個三十平方的小洞敞露出來,裡麵堆滿了一袋袋食物。
一百袋黑石被堆齊在魔法陣上,等待傳送。
隆按著魔法師們教授的方法,希望今天能夠成功啟動魔法陣。可惜,今天與這個月的每一天相同,魔法陣一點動靜都沒有。
“已經一個月了,是魔法陣失效?”年老者隆皺著眉頭,繞著魔法陣團團轉。
背著糧食的地精們開開心心地離開魔法陣洞穴,他們要重新回到山脈采礦場,努力工作換取更多的食物。
隆望著這群一無所知的同伴們,歎了口氣。
他隻好一個人又一點點把麻袋移到存儲倉庫裡,倉庫裡堆瞞了這個月貨物,原本這些小洞穴是用來存藏食物。
很小的時候,有一個夜晚他實在是太餓,離開地下來到地麵,抓起雪就往嘴裡塞。
那晚,他隻覺得更餓,雪也填不了肚子。
當他平躺在雪上盯著滿天的星星發呆時,聽到了魔法師們可憐曼特人的對話。
“可憐的地精,傻乎乎地被公分欺騙上百年。”
“是啊,他們本來可以換取更多的東西。”
“公會的事,你們不要插手。”第三位魔法師說:“地精們太單純,和他們說這些事根本沒用。”
“你說的沒錯,他們要自己想清楚去改變才行。”
“讓地精們思考,太難了。”
從那以後,他努力爭取族長之位。事實上,根本沒有人和他爭。
與艾格達公會開始長達十年的談判,食物才一點點多起來,族人也不用再忍受饑餓。
他把每個小洞穴劃分開來使用,多出的糧食會存在特定的倉庫裡,每個月換一批新的存起來。
就是這樣,魔法陣一個月沒有動,他的族人們才堅持住。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抬頭看著引路燈,“我知道艾格達公會換人,故意耍賴想要討價還價,但是這次時間拖得太久。”
三個月前隨著糧食傳送過來,還有一封信件通知隆,公會裡黑石負責人換了。
“食物一次比一次差,是沒錯。”隆繼續自言自語地說:“可是拖一個月這可從來沒發生過,黑石需求量大,不可能拖這麼久。難道公會就沒有人發現這個問題?”
他又繞著魔法陣轉了一圈,“再等一天,也許公會就是故意刁難我們。明天若是還不行,我就下山找魔法師們幫忙,除了他們沒有人願意和地精做朋友。感謝魔法師朋友!”
銀線戳了戳懸浮著的引路燈,引路燈顫顫發抖。
曼特人隆沒想到他說的話全被銀線傳給了一號。
駐紮雪山的士兵多次發出信號也沒有收到任何反饋。阻止瞬移的那層罩子,難道也阻止了魔法陣?一切來回傳遞都被強行切斷?一號思考這種可能性。
覆蓋住雪山的黑色罩子
生命樹:先把罩子解除,人類需要救援。
“這是你第一次提出救援。”一號說。在山腰,士兵大量受傷死亡,生命樹也沒有提出過。
生命樹:因為我已檢測到黑石受汙染程度99%,傳染源來自於腐朽黑暗力量。
汙染!能讓生命樹用這個詞,那表示非常嚴重。
“地精呢?”
生命樹:沒有。這一係地精常年生活在雪山中,性情沒有變化,說明他們免疫。
“黑石能檢測出來邪惡能量,本身是因為黑石就是受汙染的異變石。”一號冰冷的臉上露出一絲絲少見的不可思議神情,“唔,黑石在這異世界可是廣為使用。”
生命樹:很有可能邪惡力量已經滲透到大陸各個角落。
“去山頂,先找到升級能量,順便打破‘保護罩’,讓異世界人族自己發現自己解決。”一號轉身從裂縫開口處經過,他繼續往前走,“真相往往不容易被相信。”
赫旦灰狼仍然不放棄地對準裂縫處狂叫,隻不過裡麵的地精沒有一點反應,地精們像是習慣了雪山各種野獸出沒,很淡定。
“走了,你不是要帶路?”一號對灰狼招手。
赫旦灰狼耷拉著狼眼,屁股朝著一號,甩了幾下尾巴。
在風雪中,一號望著幾個小時前還要向他報恩的灰狼,逐漸跑遠的身影,他又看了眼左手生命樹,體會到家裡崽多的痛苦。
*
雪山山腰,第三團駐紮區。
“團長,精靈大人去哪了?”
第五團團長勞埃德仰望著雪山上空。
現在是下午三點,離天黑又近一步,最高處的蒙薩雪山山巔,安靜到讓人心生恐懼。
恐懼會讓人生出兩種結果:勇敢麵對或者怯弱躲避。
他想起那位大人說的話:不潔的血氣已傳至遠方,我要去雪山之巔查明真相。
“或許,他已經到達山巔。”
晴朗雪山上空,忽然雷聲轟隆隆地響。
“團、團長,這是什麼!!?”
他們前麵一米左右突現一層純黑色泛著光澤的罩子,若隱若現,把半個雪山籠罩在裡麵。
轟隆隆劈啪啪聲越響,那黑罩呈現越加清晰,光澤泛出紅暈。
黑罩在一步步緊縮,縮小。
“後退!讓所有人集中起來,馬上!”勞埃德大聲地喊叫,“休息時間結束,全體準備戰鬥!”
“戰鬥!”
“所有人集中!戰鬥!”聲音一個個傳遞出去。
“砰!”巨大的響聲掩蓋了任何聲音。
從山頂上傳來的怪異可怕震動,一圈圈擴散下來,士兵們被震動餘力彈倒在地上。
他們驚慌地抬起頭,望著山頂,不敢眨眼。
雪中留下一個個腳印,銀發與夜色相融,一號登上蒙薩雪山山巔。
夜幕提前降臨,山巔密雲布集。
把雪山隔開的那層透明薄膜上麵,窟窿邊緣電流呲呲響,似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正全力地撕扯。
窟窿眼幽深混黑,從裡麵傳來變異獸嘶啞吼聲,透著濃濃不安和惶恐。
第38章 蒙薩(八)
蒙薩雪山以透明薄膜層為界線,東麵歸為大陸由人族掌控,西麵被定義為惡魔之地。
但在一號眼裡,整座山都已汙染黑化。
他朝著窟窿眼一步步走近,蒙薩山巔東麵反常地處於靜止狀態,無風無聲,所有一切被無限放慢。
而西麵卻像是天地晃動,透明層受撞擊振動彈出一層層波紋。
原本站在東麵雪地上看透明層都隻能看到西麵白白迷霧,可現在,從窟窿眼裡一覽全景。
獸毛從窟窿前吹拂而過,大量變異獸飛奔向窟孔,一股強大的力量把它們吸住強行拖拉扯下雪山山脈。
西麵明明危險叢生,異變獸掙紮逃離,在東麵位置上的一號看來,更像是一場啞巴劇。
詭異至極。
“你就在這裡守著。”一號讓赫旦灰狼站在外圍,還是隻幼崽,不能折在這,“我知道你很能乾,很厲害。”
赫旦灰狼仰著腦袋,不搭理他,狼毛抖了抖,直接穿過一號往前走。
“最可怕的不是那些變異獸,人才是最難對付。一旦黑罩破除,人族的救援隨時會到,我需要可靠的同伴在我完成任務前,阻攔他們。”
赫旦灰狼停下來,側著頭金瞳冷冷地看著一號。
銀線在一人一狼中徘徊。
生命樹:你們有幾分像了。
一號拍了拍灰狼的背脊,他繼續往前走。
生命樹:距離能量位置還有五百米,持續接近中。
“雪山西麵原先生存的野獸,全部變異?”
生命樹:變異可能性99%。
“那麼,我們尋找的能量也會是變異體。”一號沉思,“吸收變異體風險預測是多少?”
生命樹:經過兩次升級後,我可以自動排查和過濾不定成分。
“你的想法很美好,但證據也很充足。”一號隨手撈起幾縷銀發,“暗金石和綠魔樹非變異體,升級中還產生不可控製的風險——比如這副弱小的身體,更何況是變異體。 ”
生命樹:人類,相信你的隊友,這點很重要。
“在這點上我們想法一致,你的隊友提出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希望能加入到你日常思考行列中。”一號在距離窟窿剩下不到百米的地方停了下來,為了避免叛逆期的生命樹暴走,他轉移話題,“打破黑罩的成功幾率多大?”
生命樹:人類,你再次質疑我!
呃,語言習慣真得是很難改,一號自我寬慰,“黑石出現已久,以雪山汙染程度,打破黑罩會影響生命體嗎?”
生命樹:雪山上駐紮著七個團,目前沒有士兵感染,這足以說明那家夥的爪子還沒觸及到。
“我更相信另一句話,蓄謀已久,它在避免打草驚蛇。”一號說:“先打破黑罩,然後我們再進去找能量。”
生命樹:我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把握,但這不防礙你放出易浩,留一絲精神力在外。
“以你的能力需要我如此小心嗎?”一號淡淡地說。
圍繞在他身邊的銀線活躍指數明顯提高了不少,看來無論是人還是樹都喜歡聽好話。
生命樹:隻是提議,你可以不采納。
“伊在外麵夠了。”
生命樹:伊在盛曠野,也就代表她不一定能控製住。
“你對這些假體的使用很感興趣?”生命樹的日常列表到底加了多少項,一號想。
生命樹:“我認為,這也是一種能力,回到未來世界可以嘗試。”
“回去的生命樹,沒有一棵帶有這類的能力。”
生命樹:人類,我將開創先河。
“夢想總要是有的。”一號鼓勵地說:“你好好加油。”
銀線一下子旋轉起來,打著一串串圓圈。
生命樹:準備。
“嗯。”
空氣肅然,手杖頂上生長出銀線和金線,它們快速交織往上伸展,似乎要達到天際,在接觸到黑罩時,延著罩子弧度急速地鋪張。
整個罩內層被金銀兩色疊滿,發出絢麗的光芒。
同時,一號的精神力向外拓展,他要監視窟窿處動靜。
黑霧從罩子上漾溢出來,試圖汙染金銀線,混雜一起的兩種極致力量,如同黑與白的抗爭,極力地去征服對方。
腐朽死氣與生機盎然在罩子碰撞抗衡。
窟窿眼被變異獸猛烈撞擊,隨時要衝出來似的。
“哢嚓。”
黑罩頂上裂出一條不易察覺的縫。
而在這時,雪山山腰一直在縮小的黑罩,眨眼間不見了。
雲端低垂,就像是近在眼前觸手可及,黑壓壓一片讓人喘不過氣來。
最前端的士兵試探地用劍揮舞,他需要確認一下黑罩是否真得消失。
不幸的是,黑霧刹時環繞著劍纏上他的手。
“不不不,不要!”
多米迅速提起劍砍下去,手掌被硬生生地砍下來,鮮血全部噴灑到隱形狀態的黑罩上。那黑霧卷起血滴,一點點全部吸進去。
掉落在地上的手枯竭,灰暗暗的,被吸乾了。
士兵被同伴拉著往後拖了數米。
“啊,痛痛痛啊!”
“快先止血。”
“我們沒有魔藥了。”
“先用烈酒浸布,裹起來。”隻能硬生生地熬過去。
那名士兵的尖叫聲很快就淡去,他已經痛到沒有力氣再呼喊。
“什麼玩意?”士兵驚恐地瞪大眼睛,不自覺地提高聲調,“它、它會吸血。”
“所有人往後一米。”然後,勞埃德伸手作了個全員禁止移動的手勢,“準備弓箭。”
士兵們屏住呼吸,聽從命令。
氣氛壓抑,他們麵前空空的,甚至能看到山腰下的風景,仿佛剛剛的黑罩全是錯覺。
不遠處一排亮光往山腰快速移動。
第四團中士指著遠處的亮光,“團長、勞埃德團長,你們看有人上山。”
太暗了,實在是看不清。
“是救援團嗎?”士兵們眼中帶著希翼。
“所有人劍不離身,原地待命。”勞埃德卻不抱任何希望。
士兵們兩兩一組,高舉著劍,劍頭在前可以防止突然有物體接近。
待山下的隊伍靠近時,眾人才看出他們的裝扮。
失望的情緒再次彌漫。
“是第六團、第七團的人!”
“他們後麵有好多野獸。”
第六團、第七團好不容易跑到山腰下,第六團團長見第三團駐紮區前集滿了士兵。
他鬆了口氣,真是要命,好久沒有跑這麼長的路。
“勞埃德、多米,快來幫忙。”第六團團長又指著站在最前麵的第五團士兵,“你你你,看什麼看,還不過來,一點下等兵的覺悟都沒有。”
勞埃德注意力集中根本沒聽到話,他仔細觀察四周,希望分辨出哪裡有破綻。
第五團的士兵們本來就又害怕又鬱悶,聽到這話哪裡還忍得住,反正命都快沒了,又不是自家團長,不受這氣!
“媽的,提起你們的劍啊,隻是一群吃草的動物就把你們嚇到手腳發軟,尿種。”
“你們不是要躲在山下嗎?有本事彆來啊!”
“那些野獸為什麼追著你們?誰搞得事誰解決。”
“蠢貨,山上的變異獸還沒解決,你們沒幫忙,現在還帶危險過來,滾!!!”
第六團團長向來被高高抬起,受人尊敬的身份,第一次被人罵,氣得紅都脹紅了。
“勞埃德,你是怎麼管人的!你知道我叔叔是伯爵府的管家,我一回去就告你。還有你們這些蠢材,也不看看誰能帶著你們升職。”
多米一邊警備,一邊冷笑,“勞埃德,你運氣可真差,和這種人來自於同一個伯爵領地,可真夠你受的。”
勞埃德早就習慣,他完全無視膽小怕事的第六團團長,而是盯著空中某處,“多米!”
“怎麼了?”被勞埃德的大聲嚇一跳,多米側頭瞥了一眼,見勞埃德認真嚴肅,他也向前望去。
空氣動彈了一下,彆問他為什麼空氣會動!該死的,明明什麼也沒有,可他就是感覺動了。
空中某處扭動彎曲,像是個透明的漩渦,極為細小的雪粒被吸了進去。
多米低低地罵了一聲,“中士,準備好弓箭,注意前麵的變化。”
第四團中士也發現了空中的異象,“是,團長。”
勞埃德猛然想到,他朝還在被士兵擁護在前頭的第六團團長高聲喊,“停下來,不要再往上,前麵有危險!”
“勞埃德你就是故意不想管我們。”第六團團長揮手,“加快腳步把這群惡心的東西給我帶到第三團駐紮區,我就不信勞埃德不管。”
前麵空空的,有什麼啊,要是有危險,他們還不跑?
第六團其中一位士兵討好地說:“是,團長真英明!我先去給團長探路。”
“快去。”
士兵飛快地跑過去,他心裡想著借這個機會能夠成為中士的美夢。
嘭地一聲他撞到了東西,他正要喊是誰乾的,身上傳來痛感,他剛想低頭看看身體,人就消失了。
後麵的士兵看到這一幕,怔怔地發愣,他親眼見到戰友幾秒鐘被什麼看不到的怪物給吸食乾淨。
“停下來,前麵有吃人的怪物。”
最後麵第七團士兵以為第六團在找借口,畢竟第六團經常這麼乾。
“我們什麼也沒有看到啊,你想讓我們第七團獨自殺這些該死的野獸?沒門!”
原本第六團和第七團還在爭吵,發狂的動物們咬死在後麵抵擋的下等兵。它們很快就要追上來,士兵們一看嚇得發了瘋地往山腰上跑。
“停下來!停下來啊!”親眼見過第一位士兵消失的那一排人,嚇得隻想往後退。
但是已經太晚了,後麵的人根本無人相信他們,一個個撞上來。
“啊啊啊啊!”尖叫聲接連不斷。
一滴血也沒有留下,被吸食的乾乾淨淨,一件件空蕩蕩的衣服垂落到雪地上。
這時候,第七團的士兵才反應過來。趕緊往後跑,但是發狂的野獸擋住去路。
“啊~”有士兵來不及避開黑罩,祼露在外的手被黑氣纏繞。
他們前有吃人的怪物,後麵是一群暴躁的食草動物,它們一改往日的溫和,在前不久突然攻擊駐紮區。
勞埃德對多米說:“外麵的人看不到那個黑色的罩子。”
多米一臉沉重地點頭,“它根本沒有消失,一直在,不過停止移動。”
“團長,要不我們進駐紮洞內吧。”
“不行,洞要是被堵住,我們真是全團要玩。”
“去雪山山頂。”多米說。
勞埃德說:“不,如果它跟著我們去山頂,會給精靈大人帶來麻煩。”
“可是單憑我們根本解決不了。”
“救命啊啊啊。”黑罩外尖叫聲不斷。
黑罩吸收了大量人血人肉,再次顯現出來。
勞埃德馬上喊道:“放箭!”
所有射過去的箭剛碰到黑罩表麵就掉下來,毫無傷害性。
黑罩又開始在移動,離他們僅剩下兩米的距離。
“我們要死在這裡嗎?明明我才被救活啊。”
“我不想死,我還想帶同伴回到家鄉。”
“我還沒成為騎士!”
勞埃德高喊,“騎士從不放下手中的劍和盾牌,都舉起來!”
“劍是我們騎士的生命。”
“我們絕不會放下!”
就在他們對生死無望的時候,黑罩停止了縮小動作,它的內層表麵被金銀兩色覆蓋。
“怎麼停了?”
嘭嘭嘭!
無數聲音被停擺,所有人親眼見到一道金色和一道銀色光芒吞噬著黑霧。
喀嚓喀嚓。
黑霧伸出來想抓拿士兵補充,但金光快速地包圍它。
黑罩轟然破碎!
銀光與金光在空中首尾相連成圈,圈中顯現出一道背影,緩緩地轉過身來,銀發輕揚,銀眸注視前方。
孱弱的精靈手持魔杖發出金銀兩道光芒,無數變異獸從窟窿眼裡鑽出來,向他飛奔而來。
光圈化成碎點散去,圈中的影像也消失殆儘。
“是精靈大人!”
“是大人救了我們,大人再次救了我們。”
“喔,可愛偉大的精靈!太好了,我想哭。”
勞埃德與多米對視一眼。
“安靜安靜!”
“雪山山巔的變異獸提前出現,我們需要去助大人一臂之力,雖然我們微不足道。”勞埃德說:“有異議嗎?”
士兵們沉默,他們剛劫後餘生,害怕襲卷身心。
“我去。”一位士兵低聲說。
隨著這句沒有任何激情語調的話落下,士兵們猛地挺直了背,他們必須去。
“我們的劍,不能隻看著大人獨自戰鬥。”勞埃德說:“騎士不僅僅是榮譽的代名詞,更是勇往無前戰鬥到最後所獲得的稱號。”
“團長,我們現在就去,絕不讓精靈大人一個人殺變異獸。”
“好,我和多米團長身為你們的團長和同伴,為你們驕傲。”勞埃德想了想說:“兩位中士,請再次向皇家、魔法協會與光明神殿放出信號。”
“是,團長。”
“是,勞埃德團長。”
“出發!”
第六團團長大叫:“不許走,你們必須先把這群畜牲給我殺光了!”
然而沒有人理他。
“你們去哪?喂喂,勞埃德,多米?!!”第六團團長跟著跑。
第七團團長說:“是不是上麵安全,我們也跟上吧。”
“一定是,快跟著他們。”
第39章 蒙薩(九)
艾格達公會設在首都亞特斯的總部,共有五層。
大多數隻見過地麵上的三樓,卻不知道公會還有另外兩層,建在地下。
負一層由特殊部門和黑石專用部門共享。
彆看現在黑石屬於大眾貨物,使用廣泛,價格適中。在很久前,黑石可曾一度被視為稀有物。
公會長老查看情報後認為這將會是大商機,於是特彆設置部門來經營。
但從蒙薩雪山上搬運,耗費時間過長,隨著黑石的挖掘采石量增加,原來的弊端就更加明顯。
因此公會專門開通了黑石專用傳送魔法陣,經過最初的不成熟,多次改良才形成了現在的魔法陣。
簡便的運輸,雖然也耗費了魔法石,但與大量時間減少帶來的優勢,不言而喻。
此時,黑石專用部門,新任部門負責人拉金與手下賀站在魔法陣前談論。
“地精還沒有發貨?”
“是的部長,一個月了。”
“有這麼久嗎?以前發生過類似的事吧。”
“我工作這二十年從來沒發生過,曼特人不擅存儲食物,都是每天進行一次傳送。黑石需求量大,一號庫存已經所剩無幾,再這樣下去,肯定瞞不住。”賀提議,“不如把交易物品調回到原來的標準?”
拉金不滿地說:“哼,這是讓我低頭?就憑這些低等地精還想學商人討價還價。”
賀低下頭,心裡暗罵:一枚銀幣都沒進過我口袋,但出了事必定會被拉出來墊背,就因為公會長老團有親戚。
黑石的利潤有多高,根本無法想象。地精們要的價碼簡直是太低太低,都是一些粗糧和差次物品。
拉金連這都要吸油水,真不是個人!
也不知道曼特人存了幾天的食物,啟動魔法陣需要魔法石,他實在是幫不了忙,他們可千萬彆出事,
他在這裡做了二十年,還是能摸索出曼特人族長隆的盤算,上一任部長和他都睜一眼閉一隻眼。
拉金對此完全不知情,當然,他不會將這事告訴拉金。
拉金剛從新開的酒館回來,身上全是酒味,他打著哈欠,隨意地說:“馬上安排人調集二號黑石備用倉庫。”
“部長,這需要會長的手令。”自從黑石普遍化後,工作量不再同之前那麼繁重,但待遇並沒有降低。因此什麼人都往這個部門塞,賀現在可真懷念上一任部長。
拉金用力踢向賀的小腿,“腦子放聰明,你不會先借用?等後麵雙倍補上,這中間賺的,二號倉庫負責人一定會乾。”
賀吃痛地不敢叫出來,“還是您想得周到。”
“嗯,等地精求饒了,那雙倍的費用就從地精的食物裡扣。”
賀皺眉,他正想替曼特人求請。
黑石專用部門的大門唰地一聲被人從外麵打開。
“誰!沒經過批準就來這裡,也不看看這裡是什麼地方。”原本氣勢凶凶的拉金一看是會長巴德與鄧先生,立馬換了一張臉似的,恭維地說:“會長、鄧先生,有事叫我一聲就行,您們怎麼親自下來了。”
賀卻膽顫心驚,他乾了二十年,會長都沒有與鄧先生同時出現過在負一層,這還是第一次見到。十幾年前特殊部門出事,也隻是鄧先生代表會長發號令解決。
據他所知,會長有專門的魔法梯可以直接進入負二層。
巴德麵無表情地審視拉金,拉金頓時覺得胸口被利器刺中,痛到難以呼吸,而背上又一陣冷絲絲。
直到巴德走到魔法陣前麵,盯著陣麵上的圖文。
拉金才覺得獲救,他深深地呼吸了幾口,好一會兒才放鬆下來。
巴德與長老團向來不睦,遲早要搞掉巴德。
鄧一直注視拉金的表情,不動聲色地問:“黑石交易都正常?”
“是是是,保證妥當。”
“去把黑石進庫單拿來讓我過目。”
“好的,請您等等,我這就叫人。”拉金笑臉一轉過身瞬間變得扭曲,他粗聲粗氣地對賀說:“還不快去拿過來,不要讓會長和鄧先生久等。”
“好、好的。”這一個月一塊黑石都沒有,入庫單全是虛報,表麵看起來沒問題,但隻要盤查倉庫,一定會發現總數完全對不上。
“鄧先生,出了什麼事?怎麼需要您親自過來詢問。”
“你覺得會出什麼事?”
拉金抹了抹額頭的汗,“哈哈,我隻是隨口問問,沒彆的意思,鄧先生誤會了……”
鄧卻看向從他身邊走過的賀,“站住,你是生病了?流這麼多汗。”
“那、那個。”賀結巴地不知道怎麼回。
拉金心裡發怒這個沒用的家夥,連忙開口說:“這不剛送過來一批黑石,熱出汗。”
巴德說:“魔法陣沒有啟動。”
一時間,拉金和賀都呆愣了。
這魔法陣用沒用過,還能看得出來?
他怎麼看都一個樣,該不會發現問題了,這個時候來詐他的?
拉金本事沒有,小心思特彆多,這個時候已經把各種可能都想了一遍。
就在這時,魔法陣發出光芒,一百袋黑石被傳送了過來。
按規定,魔法陣一天隻傳送一次。
撒謊的拉金咽了咽口水,一個月都過去了,這可惡的地精,偏偏這個時候傳送黑石。
巴德看向拉金,“我在等你的解釋。”
“會長,那群地精根本是陰險狡詐,他們想要更多的食物,不發黑石過來。”拉金越說越順口,“這些瑣碎的事,我想著不要麻煩鄧先生,所以沒有上報。”
“那這是怎麼回事?”巴德指著魔法陣。
魔法陣竟再次散發出光芒,這次隻傳送了十袋。
這下連賀的表情都掩飾不住,行行好啊,隆,不要再來了。
結果,他剛想完,魔法陣再次傳送過來一百袋黑石。
由於沒有移走,魔法陣堆積太多各種顏色的麻袋,直接導致魔法陣卡住了
第四次,魔法陣抖啊抖,抖到冒煙。
拉金目瞪口呆,他慌張地說:“真的,這次我沒說謊,地精故意不傳黑石,現在肯定是撐不住,才主動交貨。”
“你知道嗎 ?蒙薩雪山發出了求救信號。”鄧說:“作為公會,我們竟是最後一個得知消息。”
“什麼!?”他隻想抽點油水啊!這下要完了,長老也救不了他。拉金癱軟在地,從背脊開始發冷至全身。他抖索著開口,“會長,我真得什麼也沒做。”
“什麼也沒做,就是最大的罪。”巴德麵無表情說:“帶下去。”
下去是哪裡?
難道是負二層
拉金直直地跳起來,頂著個大肚子,衝向大門。
突然他停住,不敢亂動。
一條纖細的蛇從他衣領裡爬出來,繞著他的脖子轉了一圈,蛇頭朝向他,吐著赤紅色的分叉信子。
如同巴德赤紅色的眼眸,直直地盯著他。
冰冷的觸感,讓他極具害怕反而忽視了惡心,“不、不,會長,求您饒了我。”
鄧說:“現在誰來告訴會長,這一個月發生了什麼事?”
賀知道逃不了,他跪在地上,全身發抖,“拉金部長想讓曼特人降價,好私吞中間利潤。談判的過程中,地精便不再與我們聯係。因為把食物減少了一半,我們以為地精們不同意,所以”
“什麼時候開始的?”
“先生,有一個月了。”
鄧發怒,“所以,你們竟然一個月不聯係!”
拉金連忙懇求,“不不不,會長,我錯了,我真得以為地精想要挾我們。”
“還能找到比曼特人更便宜的勞動力嗎?”巴德輕輕地說。
蛇卷動冰冷光滑的蛇身,拉金麵色潮紅,雙手在空中掙紮。忽然,他的眼珠凸出,紅絲布滿了眼白。
賀握著雙,牙齒直打架地發顫個不停。不,不要,他根本不敢抬頭看拉金的樣子。
這也將是他的下場吧。
“一個月曼特人怎麼撐住,你們的腦子是注水了嗎?”
大片紅光遮掩住室內,等紅光散去,拉金和賀也不見了,誰也不知道他們是死是活。
“會長,這是我的失職。”鄧誠懇地道歉。
“去領一個月的鞭刑。”
“是。”鄧繼續說:“各大協會都派人傳送到雪山最近的城市,再趕過去恐怕來不及。”
巴德漠然地說:“魔法陣能再次使用,至少曼特人沒出大問題。”
“我馬上做好銜接,希望這群可憐人,好好活著。”
“所有入庫的黑石逐一檢查。”
“您是擔心黑石出問題?”
“誰能保證魔法陣另一端,是誰在啟動。”
“明白,我會兩手準備,馬上安排雙倍物品傳送,不會打草驚蛇,請您放心。”
而在蒙薩雪山地精的魔法陣洞內,十分鐘前。
隆正搓著發酸的手臂,一袋袋地從倉庫挪到魔法陣。他剛從睡夢中醒來,不知為什麼就是想再試試魔法陣。
魔法陣上引路燈顫顫發抖。
等一切做完後,他揉著腰,年紀大了,是時候從培養的幾名孩子中挑一位來繼承族長之位。
希望有人能夠學會開啟魔法陣,若是不成功,等他老去,他們隻能像祖輩一樣,一袋袋背著下雪山。
這將是他不願意看到。
這次,魔法陣發出光芒,竟然成功了!
隆戳著小手,興奮地轉了一圈。
再試一次?黑石存備夠多,這是需求品,不怕公會不交易。
於是他愉快地忘了一天隻能傳送一次的規定。
*
滾燙鮮紅血液噴灑白雪之上,也染紅變異獸皮毛,獸血像是有意識地順著透明層邊縫浸透下去到更深層的地方。
團長帶著士兵一路無阻來到山頂,被眼前一幕震懾,迎麵撲鼻的濃烈血腥味讓人惡心。
他們咬著牙極力控製著,一旦吐了勢必會弱了氣勢。
數不清的變異獸屍體倒地,不斷有變異獸從窟窿裡撞出來,踩著獸屍極力地想逃離西麵。
團長掃過屍山,他們踩著血雪,一步步靠近,迫切想要找到精靈的身影。
“那是精靈大人嗎?”
銀發精靈握著手杖站在屍體堆裡紋絲不動,那情景讓所人都喉間梗咽,心中充滿悲哀蕭瑟的情緒。
“大、大人?”
“我們來晚了。”
赫旦灰狼正無所事事地看著變異獸自相殘殺,發現來了一群奇怪的人類,個個哭喪著臉。
它瞥了一眼,見是山下洞裡的人,這些不是一號說的人類支援隊,不用管。
於是,它又無趣地重新盯著前麵仍然在廝殺的變異獸們。
一號控製住精神力,變異獸雖然沒有傷到他,但血氣還是影響到身體裡不安的暴虐。這時,身後的聲音讓他從殺氣中清醒過來,他微微側身睨視。銀眸殺氣重重,讓人害怕地不敢接近。
生命樹:雪山埋藏的東西,竟然想影響我,它在找死!
一號:能影響你,再讓你來影響我,它很熟悉我們。
勞埃德停下了腳步,不知道為什麼,他覺得精靈大人不願意他們再繼續往前走。
表麵上冰冷冷的大人,其實內心非常善良,為了雪山的安危,他竟然殺了這麼多變異獸。
一想到這些,所有人都難過地想哭,原本隻會救人的精靈大人,此時雙手沾滿了血。
大人
第六團團長好不容易爬到山頂,看到的竟是隨地的屍體和破碎肉塊,他蹲在一邊嘔吐不停,“靠,這都是些什麼怪物?!”
等他好不容易止吐,一眼就看到銀發精靈。
“精靈族?是哪一係的精靈族,雪山可禁止非人族者進入。”他用手帕擦了擦嘴後捂著鼻子,“好啊,勞埃德、多米,你們竟然放精靈進雪山。”
“閉嘴!”
“你算什麼玩意,敢叫我閉嘴,我告訴你”
他的喉間像是被東西卡住,竟然發不出聲音。
巨大的陰影籠罩他,一下子被撲倒在地。
赫旦灰狼踩在他身上,惡狠狠地呲咧著大嘴,尖利的狼牙滴答著唾液。
“不要吃不要吃我!勞埃德快來救我!”
所有士兵隻是靜靜地看著,每有一位上前。
相互殘殺的變異獸,聞到了人類的氣味,驟然轉向人群。
“快快,全體防備,做好反擊。”
狂暴猙獰的巨獸伸出大掌在拍到士兵時,無數金絲編織成網,束縛住他們。
金線和銀線形成一個真正的保護罩,把騎士團和灰狼隔絕在外。
一號提起被血染紅的手杖,冰冷機械音傳至每個人的耳邊。
“這不是你們該來的地方。”
這些變異獸在窟窿內共同的目標是逃出來,可一出來反而莫明奇妙地開始自相殘殺。
最奇怪地是,它們全部避開一號。
為什麼不攻擊作為人類的他,現在又攻擊士兵?
一號凝神,他望著窟窿,既然黑罩已經解除,變異獸被困在山巔。
為了生命樹的升級能量,也為了那些曾經昏迷士兵腦海裡展現出來的冰棺。
是時候去雪山西邊。
“大人!”勞埃德看著那瘦弱纖細的身影,請求地說:“我們已經發送信號,你一個人太危險,等支援隊到達,再一起行動吧。”
“你認為支援隊會同意我參與行動?”一號沒有停止,他繼續往前走,“我與你們目的不同。不過,有一件事你確實可以辦。”
“大人您說,我一定會辦到,以我的生命和騎士的榮譽發誓。”
“轉告人族,不要動我的狼。”
一號走進窟窿,窟窿眼邊緣的電流瞬間卡住,等他跨過去後,藍色的電磁流再次呲呲作響。
透明層薄膜,彈了幾下。
此時沒有人注意到,諾大的雪山浮現出一個由著數百個小型魔法陣組成的古老封印魔法陣,它從雪山地麵速度急慢地往上旋。
第40章 蒙薩(十)
以勞埃德與多米為首,士兵們整齊劃一地抬手向漸行漸遠的精靈行了最標準的騎士禮,直到仍然在狂奔猛撞自相殘殺的變異獸擋住了他們的視線。
他們從未想過,有一天會親眼結識一位精靈——與書籍中所描述冷酷無情的精靈族完全不同,充滿人格魅力的大人深深吸引著眾人。
但願很快就能再次見到精靈大人!
一號進入雪山西麵,東麵所有聲音宛如被關在門外。銀線傳遞的畫麵中,赫旦灰狼撞著金銀防護網嗷嗷直叫。
與東邊無風無聲不同,西邊的風狂烈刺骨。
他緩慢地側身,風吹起他的長發,吹動黑色鬥篷,變異獸的怒吼聲一下子灌入耳畔。
原本在瘋狂擠向窟窿的變異獸像是碰到可怕的怪物似地紛紛讓開,畸形猙獰的瞳孔隨著他動作滑動。
一號抬起腳從它們中間走過,留下一個個深深的鞋印。
他沒有回頭,也能感受到身後變異獸們狂熱躁動,它們再次擠堵在窟窿前。
雪中冒出一簇簇帶刺的變異草,布滿整個西麵山巔,被變異獸踩踏淹沒在雪下,它從雪中伸展著極具堅韌的葉片伺機刺入變異獸大腿吸食鮮血。
銀線與金線同時向四處試探性擴散。
生命樹:它在空中。
一號仰頭望去,火紅的速影從他頭頂飛掠而過,落下一朵朵火苗。
銀線拍打著火苗,玩得很開心。
肩膀上的火苗燃著了黑色鬥篷,出現好幾個小窟窿,一號伸手揮了揮灰,宣告鬥篷再次報廢。
他原本定了五件,一件被大力米特撕破,伊穿著一件,易浩用過一件。現在他從空間拿出鬥篷,暗忖等從雪山出來,先去露露服裝店裡定個十套。
“鳳凰,你知道吧。”一號邊披上鬥篷,邊望著雪火鳥,“和鳳凰一比,你真是太醜了。”
雪火鳥猛地向下飛衝,尖尖的鳥喙用力地刺向一號頭頂。
金線迅速組成一個防護罩,雪火鳥不甘心地又用力地啄啄啄。
“本來以為是一隻火爆脾氣的笨鳥,沒想到又醜又呆。”
生命樹:它生氣了。雪火鳥隻生活在蒙薩雪山,東麵沒有再出現過類似的鳥,因此大陸人族判定它為已滅絕鳥類之一。
“喔,它為什麼能聽懂我的話?”
生命樹:我要做好橋梁,翻譯這塊你交給我萬事無憂。
“你可以不用這麼辛苦,作為一棵樹。”一號的視線隨著空中的雪火鳥移動,“這次竟然是活的升級能量?”
生命樹:隻要火能量就可以,不會要它的命。
一號這次沒用精神力進入雪火鳥的腦域,畢竟有一隻灰狼前車之鑒,他不想成為養崽專業選手,“你抽了它的火能,和殺了它無異。”
生命樹:人類,你在為難我。
“確實,要求不能太高。”一號冰冷的眼眸,不帶一絲憐憫,“抓住它。”
銀絲如網鋪開來罩住它後強行下拉,雪火鳥從空中撲落下來,砸進厚厚的雪堆裡。
它從雪裡探出頭,眼神無辜蠢萌。
“這可不是一隻變異鳥該有的表情。”
一號話剛落下,雪火鳥眼睛陡然變得暴戾,趁銀絲不留神掙紮開後,立即盤旋飛上天空。
它的胸口發紅,很快便朝一號噴射出一條又長又燙的火焰。
一號迅速從原地挪移,“它有智慧了?”
生命樹:狡猾的變異鳥,但我並沒有檢測到它有智慧。
所有變異獸都一門心思地衝出窟窿,它反而往另一個方向飛去。
“又是故意引我們過去?”一號拉上鬥篷的帽子,“那就去看看。”
雪火鳥一路向山腰飛去,穿過懸崖直墜向下,高空中能看到懸崖外的峭壁,有二十公分寬的岩台。
它駐留直到一號瞬移過來,它才走向懸崖內的洞穴。
一號環顧四周,透明層薄膜與岩石台垂直交接,他伸手觸碰,它彈動了一下蕩漾出波紋。
從東麵看透明層內是白霧,現在他站在西麵,卻能清晰地看到雪山東邊,正好是騎士第二團的駐紮區。
這倒不像是被封印,反而有種不知名力量故意借人族之力隱藏起來?
那麼,意圖是什麼?
騎士第二團的駐紮區那些忽然消失又出現的昏迷士兵,難道是被吸進這裡?
如果士兵能進入,應該早就被他們發現。
還是無意中撞進來?畢竟人族對這層東西的恐懼根深蒂固,不會主動接近。
昏迷士兵被第五團發現,是什麼東西送他們出去?
銀絲進入洞口,轉眼間,一號就看到生命樹傳過來的影像。
洞內沒有盤曲通道,而是直接到達洞穴最深處,洞內四周結出極厚的冰層,冰層透明如鏡片。
正中間是他要找的冰棺。
很快他的身影就出現在冰棺旁。
冰棺內躺著一名黑色短發女子,穿著長袖和長褲,麵部祥和,非常安寧的睡姿。
生命樹:與你一樣,非異大陸原住民。
“嗯。”
穿越者為什麼會在被困在人族稱為惡魔之地的雪山西邊?
冰棺下麵雕刻著一朵生命之花,一號蹲下來撫摸上麵的光輪,他曾在枯樹空間的皂莢木書桌桌沿下看到過一模一樣的花紋。
銀眸蘊含著波濤洶湧,臉上卻沒有絲毫表情。
雪火鳥停在冰棺上,火紅的瞳孔直盯著一號。
“你把我引過來,不會隻是讓我參觀吧?”一號拉下鬥帽,露出一頭銀發,“這可不是一隻變異獸的表現,隻能評個次等。”
雪火鳥生氣地用鳥喙啄著冰棺蓋子。
生命樹:它讓我們打開。
一號:還能找到其它雪火鳥嗎?
生命樹:可以。
一號:那就沒必要留它性命。
他慢悠悠地繞著冰棺,銀線已經把冰棺前前後後上上下下都給摸了個遍,沒有發現任何問題。
雪火鳥展翅飛向洞穴上麵,發出尖銳的聲音,催促他行動。
“開吧。”
隨著他的話落下,銀線早就迫不及待地移動著棺蓋至一半。
“咳咳。”這裡的寒氣甚至要比外麵更重,他咳嗽幾聲才把手伸進去,放到她的額頭上。
精神力鋪散開來。
這還是一號第一次使用過多的精神力,他閉著眼睛,強勢進入她的腦域。
按昏迷士兵們的情況,應該會被排外和攻擊,但是他的精神力非常順利。
在一片黑暗中,有一處光逐漸放大,慢慢地把整個黑暗吞噬,明光爍亮。
一位年輕短發的女人從光中緩緩地走出,她抱著書從教學樓走廊上走過。
前麵兩位異能管控員,各自戴著一雙手套,正在走廊下的台階處等候她。
“你好,是秦雨小姐嗎?”
*
白日宛如黑夜,整個盛曠野陷入沉寂。
“我們是要死了嗎?”米椏雙手捧在手心,她站窗邊語氣擔憂,眼裡的黑霧興奮地翻卷。
米特說:“從來沒有發生過這樣的事,冬季的黑夜來的早,但不會在早上,這太詭異了。”
伊站起來,走到房子外,她環顧四野。
不是日全食,就是雪山直接影響到盛曠野。
雪山汙染嚴重,人族即便想離開盛曠野,二十萬人從雪山西麵過,難度可想而知!這二十萬人最後能有多人走出雪山?
風揚起她的鬥篷,露出衣服上由綠線勾勒出來的樹型。
綠光順著樹一圈圈地流動,在黑色下顯得極為明顯。
布萊親眼目睹灰蒙蒙的天空毫無預警地暗沉下來,他跟著伊走出房子。
這裡的生存條件竟會如此惡劣!
他側頭,借著房子透出來的光,看到伊筆挺地站立於黑沉沉暗處,深黑而莫測。
樹苗的事不能再耽擱,伊伸出手,無數綠線從她身上往前方飛速延伸,它要追趕上艾斯,助他一臂之力。
此時,艾斯正帶著一名族人,親自前往葛蘭家族。
他必須要儘快通知各族,這是伊大人給他的第一個任務,必須完成。
“不要害怕,佩蒂莫裡與我們同在。”艾斯滿是自信地寬慰族人,他手中提著專門裝火烈石的獸皮袋,四個角邊戳了洞,分彆用草筋編織提在手中。
裡麵燃燒著十幾顆火烈石,為了能讓他們更好地趕路,驅散路途的野獸。
“是,族長。”長相粗糙的男人裹緊動物皮,四處又黑又冷,他不怕野獸殘狼,可這個時候手就是控製不住抖不停。
他們走了幾個小時才到達了目的地——葛蘭家族的地盤。
葛蘭家族,族長葛蘭帶著族內最強狀的隊伍,站在一個大三角銅門下。
“一定是詛咒!”他們同時浮起同一個想法,他們是不是很快就要死了。
“關緊銅門,不要讓風透進來。”
“是。”族人們用藤條編織的網堵住通氣孔。
“族長,不能堵住太長時間。”
“再等等。”白日,太陽被吞噬代表著不詳。但葛蘭要穩住不能嚇到族人,否則七千人的家族必起禍端。
無聲的不安和頹氣在族人中彌漫開來。
“咚咚咚。”
上方銅門傳來了敲打聲。
若是平時,守門人會在來人進入圍欄前就傳遞下去到族長那裡。
“弗落部族艾斯前來拜訪,有重事商量。”
簡直是胡說八道,半個月族人剛從弗落回來,艾斯都快不行了,怎麼可能來這?
葛蘭說:“你要怎麼證明是艾斯?”
“我帶著從不離身的枯木。”艾斯從胸前解開它,並放到一個小孔裡,此時孔被堵住。不過很快有鉤子伸出來,把枯木套進去。
族長接過枯木,是艾斯這個老家夥!盛曠野沒有人能活到他這個歲數。
不過,他不是快死了嗎?
“艾斯,現在外麵太古怪,我們不會打開門。”
“葛蘭族長,請聽我說,有位魔法師前來盛曠野。”艾斯沉靜了一會兒,等地下的人消化‘魔法師’的事,才繼續說:“我就是最好的見證。”
“魔法師?你逗我笑呢!魔法師根本來不了,即使來了,也沒用。”
“你想讓族人一直住在地下?這正是我來此地的原因。”艾斯說:“我不用你接受,但我要借用你們發信號。”
“你想發什麼信號?”
“魔法師來到弗落部族,親自來帶領我們種樹苗,我們將重見天日。願意來的,請速於明天日落之前趕到弗落家族。”
“你想讓各族單憑信號走出居住地,在這黑暗中行走?我不喜歡這樣的玩笑,老家夥!”
“不,我有絕對的信心。”艾斯說:“你應該看看我現在的樣子,如果你願意出來一見,我們可以共同領導此事。”
葛蘭家族的人認為這件事根本是無稽之談,“族長,會不會是陷阱?可不能上當受騙。”
“完全沒必要,艾斯。”葛蘭點點頭說。
“那麼,請考慮下我另外一個提議。你們不用出麵,但是一旦成功,葛蘭你將是最大功勞者,是你將得救的信號傳達到原野的每個人。若是失敗,也是我的事,弗落家族一力承擔後果。”
成了,功勞有份。失敗,又毫無關係。
葛蘭閉了閉眼,灰暗困厄,像野獸畜牲一般活著,“好,我答應。”
“真是明智的選擇,葛蘭族長,你不會為今天所做的後悔。”
綠線從他的手掌繞出去。
艾斯突然說:“我得到了佩蒂莫裡的指示,在信號發送後,天空將恢複,讓我們拭目以待,葛蘭。”
葛蘭卻大笑出聲,“我們打個賭,若是真如你所說,那麼我將親自前往弗落部族。”
“喔,我真是期待。”艾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