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滿立刻道,“我當然不對百姓下手。”
“但是大哥,那戶人家絕對不是普通百姓,普通老百姓誰能置辦出那樣的家產?”
“他們不是貪官就是汙吏。”
說起自己最恨的這種人,杜滿沒什麼好臉色,連聲音都冷了幾分,“咱們從這種人手裡拿點東西,那是天經地義,不違反軍師定下的軍紀。”
“不管他們是什麼人,咱們都不能打他們的主意。”
相豫章道,“如果咱們也對老百姓下手,那咱們跟其他諸侯有什麼兩樣?”
“你們願意追隨我,不就是因為我跟其他不一樣?不打劫,不搶百姓的,是支仁義之師嗎?”
杜滿不服,還想再什麼。
相豫章知道他心思,出手拍拍男人肩膀,指著前麵的路道,“前麵有個曲家村,再走一天就到了,我救過曲家村兵曹的命,咱們去他那借點糧食。”
“行吧,我聽大哥的。”
杜滿撇了撇嘴,不情不願道。
話雖這樣說,可想想隻夠吃十幾天的糧食,再想想富戶搜刮來的民脂民膏,杜滿的心思還是活絡起來。
——他這不是打劫,是替天行道,這些趴在窮人身上的水蛭都應該下地獄!
次日清晨,見相豫章在忙著與軍師商討事情,杜滿便湊過去說自己去前麵探路,相豫章沒有多想,讓他點了百餘人自行前去。
手裡有了人,杜滿再不猶豫,一路急行軍去追斥衛來報的富戶。
富戶人雖多,但都是些奴仆,哪能跟他手底下的兵比?
有錢人都膽小,他稍微嚇幾句,就能把富戶嚇得乖乖交出糧食來。
他隻要點糧食,不傷人性命,若是傷了人見了血,就不好跟大哥軍師交代了。
杜滿打算得很好。
直到他看到相蘊和一行人時,他才明白斥衛聽說他來“借”糧食時的臉色為何這麼複雜。
好家夥,這哪是身邊奴仆眾多,這分明是一個小型軍團!
杜滿一巴掌拍在斥衛腦殼上,“這叫奴仆多?!”
“他們沒打旌旗,不是諸侯們的兵,就是訓練有素的富戶。”
斥衛委屈巴巴。
杜滿抬腳把人踹一邊。
副將小心翼翼試探,“那,滿哥,咱們還動手嗎?”
“來都來了,哪能空著手回去?”
杜滿把臉一蒙,隻露著一雙眼睛。
“換旗子!”
杜滿一聲令下。
身後士兵撤下相豫章的旌旗,換成梁王的。
——這是杜滿做事的習慣,好事拿大哥的棋,壞事打梁王的旗。
杜滿帶頭衝鋒,“兄弟們,衝!”
·
身後跟著一支軍隊,相蘊和頗為擔憂,手指微抬,把簾子掀了起來。
得益於她提前招募了石都,地盤還沒打下來,便先給自己弄來一位名將,她吸納的流民不拘男女,都被石都訓練得有模有樣,眾人各司其職,提防著路上可能遇到的一切危險。
若是尋常的散兵遊勇與山賊劫匪,以他們現在的戰鬥力是不怕的,但身後這一支不同,雖沒有打旌旗看不出勢力的歸屬,但隻看他們的行事方式,也知道他們絕不是一般的軍隊。
尤其是探聽消息的斥衛,做事極為隱秘,若不是石都留了個心眼,隻怕真的會被他們騙過去,連身後悄無聲息出現一支軍隊這種事情都不會被他們知曉。
這是誰的人?
盛軍沒有這樣的軍紀軍容,梁王更不必提,不比盛軍好多少,不是盛軍又不是梁王的,那會是誰的?
相蘊和想破腦袋都想不出一個所以然。
“石都,小心點。”
相蘊和對石都道。
石都微頷首,“女郎放心,咱們的人雖然不多,但也不是毫無招架之力。”
“我觀他們的態度,並非窮凶極惡之輩,多半是來咱們這兒碰碰運氣,恐嚇一番弄些糧草用。”
“女郎若不想生事,給他們一些糧草也無妨,但這樣會有一個風險,我們太過軟弱,會滋長他們的野心。”
“如同三歲稚兒抱金磚過鬨市,沒有自保能力,隻會淪為彆人手裡的羔羊。”
“我明白你的意思。”
相蘊和微頷首,“咱們正麵迎敵,不當彆人手裡的肥羊。”
她重活一世,為的是暢意安享潑天富貴,而不是被人想怎麼欺負就怎麼欺負的。
小姑娘看上去嬌怯病弱,風吹吹就倒,石都正在擔心如何勸說小姑娘擺陣迎敵,不曾想小姑娘主動開口,他這才稍稍鬆了一口氣。
不愧是相豫章與薑貞的女兒,外表雖柔弱,骨子裡卻很剛烈,假以時日長大成人,必能做出一番事情來。
石都道,“女郎果然是聰明人。”
“隻要咱們扛過第一輪的攻擊,他們便會知難而退,不再糾纏於我們。”
“一切便拜托你了。”
相蘊和道。
石都微頷首,反手握槍,吩咐左右,“列陣!”
訓練有素的眾人立刻擺陣,弓弩手蓄勢待發。
杜滿縱馬衝鋒。
石都一聲令下,“放!”
萬箭齊發。
杜滿瞳孔劇烈收縮。
他本意先衝過來給富戶一個威懾,不動一根指頭便讓富戶乖乖奉上糧食,哪曾想對麵的人完全不講武德,聽到動靜直接列陣迎敵,讓隻想恐嚇沒想動手的他吃了個啞巴虧。
箭雨來得又快又急,他的戰馬避之不及,馬失前蹄栽在地上,他在土坑裡滾了幾滾,才堪堪沒有被箭雨射中。
為首的杜滿尚且如此,剩下的兵甲更不用提,不是中箭倒地,便是箭雨太多無法衝陣,被箭雨逼到不斷後退。
石都這才稍稍鬆了一口氣。
外行人看熱鬨,內行人看門道,來人若是久經沙場的大將,必能發現像模像樣的這群人是一群新兵蛋子,弩箭全憑感覺射,根本沒有準頭可言,是來人不曾防備,這才被他鑽了空子。
但當來人不再輕敵,調整過來,他的這些人隻怕不會是他們的對手。
石都眼睛輕眯。
幾乎沒有任何猶豫,他縱馬挺槍,衝向倒地躲避箭雨的杜滿。
——此人帶頭衝鋒,且服飾與周圍人截然不同,定然是這群人的頭領。
兩軍交戰,若沒有壓倒性的優勢時,擒賊擒王是最好的選擇。
石都頃刻間衝到杜滿麵前。
若在正常情況下,杜滿絕不會在一個照麵便被擒,但他太過輕敵,而石都來得也太快,他尚未來得及反應,石都的槍/尖已戳到他腦門前。
“來將何人?報上名來。”
男人聲音冷冷,開口便是久經沙場的那一套。
“”
好的,他是陰溝裡翻了船。
——這廝絕對名將!普通富戶家的奴仆哪會有這種氣勢?!
杜滿看著戳在自己眼前的槍尖,愣是沒臉報自己的真實名字。
——太丟大哥的臉!
“梁王帳下張三。”
杜滿麵不改色心不跳,張嘴把黑鍋扣梁王頭上。
·
“什麼?杜滿搶人糧草不成反倒被人抓了?”
相豫章險些一口氣上不來,“我不是跟他說過,讓他不要對百姓下手,不要對百姓下手,他怎麼就不聽呢?”
生平最討厭打家劫舍的兵痞子的軍師這會兒沒時間去生氣,“杜將軍並非庸才,不傷一兵一卒,便能將他擒下,此人非同小可。”
“管他小可還是大可,我得趕緊去看看。”
相豫章提劍上馬,對軍師道,“跟我從老家出來的兄弟們隻剩杜滿一個,他要是再出事,我怎麼跟父老鄉親們們交代?”
軍師知道這會兒勸不住相豫章,揮手讓他走,自己在後麵整理隊形,提防擒拿杜滿的人還有援軍。
相豫章火急火燎衝過來。
雖擔心杜滿的安危,但相豫章也留了心,要知道杜滿不是酒囊飯袋,能一個照麵把他抓了,指揮者絕對是名將。
麵對這樣的名將,相豫章不敢大意,速度雖快,但仍是列陣前行,進可攻,退可守,絕不會讓人有可趁之機。
一刻鐘後,相豫章抵達戰場。
副將見相豫章親自過來,慌得跟什麼似的,快馬加鞭來到他麵前,結巴著聲音向相豫章道,“大哥,我,我真的勸不住滿哥啊!”
“我知道,這事跟你沒關係,是阿滿自討苦吃。”
相豫章擺擺手,沒追究副將弄丟主將的事情。
副將這才鬆了一口氣,把剛才發生的事情娓娓道來,“杜將軍被帶走一個多時辰了。”
“對麵的人不說放,也沒說殺,一直沒動靜。”
這事兒不對勁。
正常情況下拿了對方的武將,要麼當場斬殺滅士氣,要麼獅子大開口,讓對方花大價錢去贖人,可不殺又不派人說價格,對麵的人到底想乾嘛?
“找個機靈的過去問問。”
相豫章吩咐道。
副將頷首,點了一個斥衛去問情況。
一刻鐘後,斥衛回來了,對著相豫章便是哭天搶地,“大哥啊,滿哥快被折磨得不成人形了,我差點沒認出他。”
“您看,這是從他身上削下來的頭發。”
斥衛一邊哭,一邊把一縷頭發遞給相豫章。
這個時代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可輕棄糟蹋,割人的頭發,不亞於把人的頭給割了,是一種極重也極侮辱人的刑法。
杜滿的頭發捧出來,周圍人臉色大變,義憤填胸。
——士可殺不可辱,哪有這樣侮辱人的?
“他們說要您親自過去賠禮道歉才放滿哥。”
斥衛嚎啕大哭,“他們說給您一炷香的時間,您要是不過去,他們就送滿哥的一隻手過來。”
“!!!”
好家夥,哪個王八蛋敢動我兄弟?!
“他們敢!”
相豫章劈手奪下杜滿的頭發揣在懷裡,“哪個王八蛋割的小滿的頭發?”
【📢作者有話說】
斥衛:是您生的小王八啊,不對,是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小阿和啊!
相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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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 第 20 章(捉蟲)
◎“阿父,我是不是好厲害?”◎
第20章
石都提著杜滿來見相蘊和時, 相蘊和正在馬車裡提心吊膽,聽到外麵傳來石都的聲音,小姑娘立刻把轎簾掀了起來, “石都叔叔, 你回來了?”
一抬眼, 便看見被石都捆得跟粽子似的杜滿。
“???”
打劫她的人居然是從小跟著阿父屁股後麵長大的杜小滿???
相蘊和頗為震驚。
杜滿比她更震驚。
抬頭看到粉嘟嘟的一張小臉,杜滿的眼睛登時瞪圓了, “阿和, 你是阿和嗎?”
小山似的男人掙紮著從石都手裡爬起來, 去看馬車上的人。
石都有些按不住他,抬腳踩在他背上。
“老實點。”
想想男人剛才叫的阿和, 石都稍稍放了水,沒有下狠手。
杜滿一點不老實, 螃蟹似的掙紮著。
“阿和!你還活著?!”
杜滿眼睛一眨不眨盯著相蘊和, 生怕自己眨了眼,馬車上的小姑娘便憑空消失了似的。
蘭月等人原本在各個緊要陣眼防備敵軍來襲,聽到杜滿高聲大喊的聲音仍不住回頭去看,一回頭, 便看到被石都踩在腳下的男人。
——這不是杜滿嗎?
等等, 打劫他們的人居然是杜滿?!
那個從小跟他們玩到大的杜小滿?!
還彆說, 這還真是杜滿能做出來的事情。
豪強勾結貪官汙吏害了他家人, 他對豪強與官吏恨之入骨, 看他們大車小車拉著這麼多東西, 還以為他們也是魚肉百姓的豪強,情緒一上頭, 來搶劫他們的事情也不是做不出來。
既然搶劫他們的人是杜小滿, 那麼大哥多半也在後麵, 他們終於能見到大哥了!
眾人驚喜交加,當下再也顧不得什麼,全部飛快趕回來。
石都一看這架勢,當下還有什麼不明白?
好家夥,原來是大水衝了龍王廟,一家人打了一家人。
石都把人提起來,拍了拍杜滿身上的土,“方才對不住。”
還沒來得及問杜滿名字,剛被他扶起來的杜滿便被張奎抬手揪了過了過去。
“半年不見,你膽肥了啊,連我們的東西都敢搶。”
張奎一巴掌拍在杜滿腦殼上。
葛越抬腳踹在杜滿屁股上,“滿哥,長能耐了啊,連阿和都敢打劫,你信不信嫂子知道了剁了你的手指頭?”
“滿哥,你自求多福。”
宋梨使了個眼色,讓他去瞧身後的蘭月。
蘭月飛起一腳,將人踹了個狗啃泥,“杜小滿,誰教你的規矩,居然對過路的百姓下手?”
“蘭姐,彆打臉!”
杜滿吃了一嘴土,卻沒心情捂臉躲避蘭月的動作,男人手肘撐地爬起來,抬頭看著馬車上的相蘊和,“阿和,我不是在做夢吧?你真的還活著?”
宋梨忍俊不禁,“是不是在做夢,你身上疼不疼不就知道了?”
疼!怎麼可能不疼?
尤其是蘭姐踹的那一腳,差點把他小命踹掉半條,他背上現在還火辣辣的疼,仿佛挨了鞭刑。
杜滿喜極而涕,“真的是你們!真的是阿和!”
“阿和,我終於又見到你了!”
彪型壯漢嚶嚶嚶。
·
想想杜滿抱著小姑娘嚎啕大哭的場景,斥衛嘴角有一瞬的抽搐,“是、是”
是什麼情況他怎麼好意思說出來!
斥衛是了半天沒說出來是誰。
副將聽得著急上火,伸手把斥衛提起來,“是誰你倒是說啊!”
“我、我——”
機靈的斥衛結結巴巴。
他著實不知道怎麼說。
他能說把大哥愁得睡不著的小阿和此時就坐在馬車裡嗎?
他能說把大哥急得著急上火的杜滿現在正抱著小阿和哭得嗷嗷的嗎?
他當然不能。
更彆提小阿和一邊哄杜滿不要哭,一邊聲音甜甜讓他把大哥騙過來。
說話時還拿著黑漆漆的大眼睛看著他,一口一口個軟糯糯的叔叔你不會把實情告訴阿父吧?
這誰遭得住?
彆說隻是幫著小阿和騙騙大哥,就是小阿和要看他的心是黑的還是紅的,他也能扒開胸膛拿刀刺進去。
不能怪他跟小阿和同流合汙,實在是沒人能拒絕小阿和的那雙眼。
斥衛自我安慰著,對騙相豫章的愧疚不安又少一分,抬起頭,仰著臉,聲淚俱下道,“大哥,您去了就知道了!”
“您要是不去,滿哥怕是真的回不來了!”
當然回不來,在那抱著小阿和哭呢。
大哥不去勸兩句,他能抱著小姑娘哭上一整天。
“點名讓我過去?”
相豫章冷笑,“看來是個熟人。”
“去就去。”
“我相豫章難道怕了他?”
斥衛連連點頭,“那是,大哥怕過誰?”
也就怕過嫂子。
之前倆人吵架時被嫂子提劍追了幾裡地,自此再也不敢喝到醉得不省人事才回家。
相豫章抬手卸了腕甲,隨手拋給身後親衛。
腕甲頗為厚重,戰場上能救命,但小規模的打鬥不方便,當然,更不方便逃命。
“走,去瞧瞧是哪位故人。”
相豫章道。
斥衛忙不迭點頭。
副將傻眼,“不是,大哥,你不能去。”
“萬一你——”
“你就不能盼我點好?”
相豫章沒有好氣道,“我去去就回,彆跟軍師說。”
那是個比夫子還能說教的人,要是他知道了,必會拖著他說上半日的千金之軀做不出
“大哥,您可一定要回來啊!”
相豫章不聽勸,副將眼睜睜看著相豫章消失在自己視線,然後掉頭便對親衛道,“快!快把這件事告訴軍師!讓軍師拿個主意!”
開什麼玩笑?
這事能瞞得過軍師?
他現在不告訴軍師,是等著軍師對他軍法處置嗎?
——大哥心疼自家兄弟,不會打他們軍棍,可軍師他是真的打啊!而且是照死裡打啊!
軍師頭大如鬥。
他就知道相豫章會搞事。
都什麼身份了,還拿遊俠那一套來管理軍隊?
“前軍變側翼,中軍變前軍,迂回包抄這些人,不要走漏半點風聲。”
軍師一一吩咐下去。
四千餘人瞬間改變陣型,悄無聲息圍住相蘊和一行人。
·
“阿和啊,我做夢都想不到,居然會在這種鬼地方見到你。”
小山似的壯漢嚶嚶嚶,抱著相蘊和不鬆手,“你都不知道我這段時間是怎麼過的!”
“我一想到你被人追殺,我就吃不下睡不下,身上的肉都快瘦沒了。”
杜滿拿著相蘊和的手去捏自己的臉,“你看,我身上都沒肉了。”
相蘊和捏了捏。
是瘦了不少,她捏了三下才捏到骨頭呢。
宋梨噗嗤一笑,“半年未見,滿哥越發魁梧了,小阿和都快捏不動你了。”
“跟著大哥出生入死的,不魁梧哪能行?”
杜滿道,“要是瘦得跟竹竿似的,彆說殺敵了,連槍都提不動。”
這話是大實話。
相蘊和彆說提槍了,提刀都費勁,唯一趁手的兵器是阿娘留給她的匕首,短小輕便,鋒利無比,抹人脖子跟切菜似的。
“彆說我了,說說阿和。”
杜滿看了又看麵前粉雕玉琢的小姑娘,“阿和,這段時間你是怎麼過來的?怎麼還有錢有糧了?”
不止有錢有糧,更重要的是還有人。
那個一個照麵就把他擒下來的男人,絕對是未來能征戰一方的悍將。
說話間,杜滿又去看石都,男人負手而立,麵帶微笑,毫無剛才衝陣時的滿臉煞氣。
——恩,對待自己人和對待來打劫的人完全不一樣。
杜滿對石都剛才捉拿自己的不滿一掃而光。
阿和居然能招攬到這種人?大哥以後有幫手了!
“不著急,等阿父過來咱們再說。”
相蘊和笑眯眯。
蘭月笑道,“那就等豫章過來,省得你跟阿滿說完又要跟豫章再說一遍。”
“對,一會兒大哥還要過來呢,我差點把這茬給忘了。”
杜滿一拍腦袋,“看我這記性,隻顧著開心,把其他事全忘了。”
被杜滿遺忘的相豫章一臉警惕地打量著周圍人。
他承認這些年自己做了不少缺德事,其中包括但不限於把同僚出去吃花酒的事情告訴他夫人,讓同僚再次跟他一起打仗時臉上多了好幾道疤。
梁王寵愛幼子不喜長子,續娶的繼室更是一個厲害人物,把長子戕害得沒處躲,他便提了一嘴楚風館的小廝著實俊俏,婦人見了走不動道,第二天一大早,梁王長子便偷偷給繼室送了幾個俊俏奴仆聽使喚。
像這種缺德事太多太多,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做了多少。
常言道,人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缺德事做太多,哪有不遭報應的?
相豫章一路走來,連幫著梁王繼室偷男人這種事情都想到了,可還是沒想到自己什麼時候得罪了這群人。
難道是他騙的軍糧是這群人供的?
不能吧?都有供軍糧的實力了,還能跑到這窮鄉僻壤來避難?
相豫章百思不得其解。
“我家主人請你前來一敘。”
正在思索間,忽而聽到有人對他道。
抬頭一瞧,說話的人是頗為英武的男人,跨馬提槍,虎口之處有老繭,顯然是練家子。
——一個照麵捉杜滿的人大概就是他了。
相豫章眼皮一抬,拱手笑道,“敢問將軍,不知你家主人是我的哪位故人?”
他在觀察石都,石都也在看他,傳聞中反賊頭頭身材高大,眉目疏朗,笑時眉眼如星,行動之間利落如風,石都不懂相術,但初次相見,也覺得此人龍行虎步龍章鳳姿,絕非池中之物。
果然是小女郎的父親,與尋常諸侯到底不一樣。
“是何故人,豫公一看便知。”
石都頓時心生好感,溫和向相豫章道。
相豫章心中警鈴大作。
好家夥,為了迷惑他都稱呼他為豫公了,他這是刨了人家祖墳還是絕了人家的後?讓這個富戶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把他騙過來?
“反賊罷了,不敢稱公。”
相豫章警惕著跟著石都往前走。
剛走沒兩步,便看到一張張熟悉的麵孔。
“大哥!”
“大哥!”
“大哥!”
一道道熟悉的聲音響起。
相豫章眼皮狠狠一跳,“小梨?阿騫?胡青?葛越?張奎?!”
“怎麼是你們?!”
“不是我們,難道還會是彆人?”
宋梨眼含熱淚,笑著打趣兒,“若是滿哥今日打劫的是彆人,大哥今日怕是不能全身而退。”
左騫猛點頭,“就是。”
“如果換成彆人,彆人才不會輕易罷休。”
“若換成彆人,彆人也沒那個實力將小滿擒過來。”
蘭月伸手揉了下宋梨的發,瞥了一眼領著相豫章過來的石都,“隻怕小滿一露麵,便迫不及待把糧食雙手奉上。”
這是另一種不著痕跡的舉薦他,石都感激地看了一眼蘭月,被她誇得有些不好意思。
一瞬間,相豫章全明白了。
什麼杜滿被虐待,要他親自來才放人,全是假的,全是斥衛哄他過來的說辭。
真實的是杜滿打劫的人是他的這些兄弟,他的兄弟們還活著!
相豫章激動不已。
“兄弟好生厲害,未來必能統帥一方。”
相豫章不吝讚美,虎目環視著周圍人,眼底滿是期待,因太過激動,他的聲音都有些微微的顫抖,“你們都在這兒,那貞兒呢?阿和呢?她們是不是也在?”
“阿父,我在這兒。”
馬車上傳來一道軟糯糯的聲音。
相豫章虎軀一震。
離馬車最近的宋梨撩開轎簾,相蘊和從車裡跳下來,提著小裙裙,一路小跑奔向相豫章。
相豫章瞳孔地震,“阿和?!”
“是我。”
相蘊和飛撲到相豫章懷裡,“阿父,我好想你。”
相豫章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渾身的血往頭上湧,身體僵硬得不像話,同手同腳慢慢蹲下身,眼睛一眨不眨看著懷裡的小姑娘,仿佛捧著失而複得的珍寶,連手指都在微微顫抖。
“阿和,竟然是你。”
相豫章哆嗦著去捧小姑娘的臉。
謝天謝地,他的阿和還活著。
如果阿和出了意外,貞兒怕不是能把他生吃活剝——如果不是他的人走漏了消息,盛軍哪會知道阿和的下落?阿和被盛軍追殺,從某種意義上來講是他的失誤。
萬幸,阿和沒有死於盛軍之手。
萬幸,他還有機會來彌補他犯下的錯誤。
從不信鬼神的梟雄在心裡把漫天神佛拜了一遍。
神也好,佛也罷,甚至鬼怪精靈都好,隻要能保護他的小阿和,那都是他的神祇!
相豫章激動不已,虎目落淚。
但他不敢眨眼,更不敢掐自己一下,看看自己疼不疼,如果這是夢境,他寧願在夢裡長睡不醒。
宋梨最看不得這種場麵,把頭一扭,伏在蘭月肩頭。
蘭月拍著她肩膀,看著好不容易重逢的父女兩人,眼睛也覺得有些發酸,深吸一口氣,壓了壓心頭翻湧著的情緒。
——如果這個時候,二娘也在,那該有多好?
“你阿娘呢?你阿娘有沒有跟你在一起?”
相豫章抬頭看向相蘊和方才在的馬車,眼睛閃閃亮,仿佛下一刻便能看到薑貞從裡麵走出來。
“沒有。”
相蘊和輕輕搖頭,情緒有些低落,“柳陽失守,阿娘下落全無。”
相豫章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
——柳陽竟然失守了?該死的盛軍!
但在相蘊和麵前,他不敢表現太多,怕引起小孩兒跟著擔心,他笑笑揉著相蘊和的發,向小孩兒保證,“沒關係,阿父替你找阿娘。”
“你阿娘這麼厲害,她一定不會有事的。”
“恩,阿娘不會有事的。”
相蘊和一臉認真。
相豫章小心翼翼把小姑娘抱在懷裡。
半年不見,他的小阿和瘦了許多,身上沒有二兩肉,抱在懷裡硌得慌,一看就知道吃了好多苦,他心疼得厲害,恨不得提刀宰了追殺她的人。
“阿和,你放心,阿父一定替你報仇。”
相豫章道,“尤其是追殺你的楊成周,阿父要將他碎屍萬段!”
相蘊和眨了下眼,“阿父,不用啦。”
“怎麼不用?”
相豫章道,“要不是他,你也不會吃這麼多苦,你看你,身上都瘦的沒肉了。”
“真的不用啦。”
相蘊和搖頭。
“你這孩子,都什麼情況了,還講究以德報怨?”
相豫章喋喋不休,“像楊成周這種人——”
“他已經死啦。”
相蘊和道。
“?”
怎麼死的?
“我救了石都,石都把他殺了。”
相蘊和道。
相豫章後知後覺,這才想起自家女兒身邊有著這麼厲害的一個人。
“大哥,阿和厲害著呢,不用你替她報仇。”
眾人七嘴八舌,把楊成周怎麼死的告訴相豫章。
不止楊成周的死,還有一路走來發生的大小事情,都事無巨細告訴相豫章。
相豫章越聽越不對勁,越聽越覺得離譜。
不是,你們說的這個人真的是他的小阿和嗎?
他是看著阿和長大的,小姑娘嬌弱病怯,是盞風吹吹就倒的美人燈,性子與他和貞兒截然不同。
他沒當反賊之前,每天最擔心的事情不是阿和受了彆人的欺負,便是阿和被人騙了去,門口路過一隻螞蟻,他都覺得這隻螞蟻會咬阿和一口。
這種情況下,彆人告訴他,他的小阿和不僅有自保能力,還救了這麼多的人,掙下那麼多的糧草,這話聽起來比他今天就能當皇帝還離譜?
“你劫持了楊成周?”
相豫章看了又看麵前的小姑娘。
“恩。”
相蘊和點頭。
相豫章眼皮一跳,“你殺了山賊?”
“是呀。”
相蘊和再次點頭。
相豫章臉色有一瞬的古怪,“你掙了金珠扳指金瓜子?”
“這些人全是你招募的?”
“對呀對呀。”
相蘊和小臉微抬,笑眯眯看著相豫章,像是在等待誇獎的小孩兒,“阿父,我是不是好厲害?”
“”
相豫章瞳孔地震,如遭雷劈。
【📢作者有話說】
相豫章:起猛了,我那連螞蟻都不敢踩的女兒居然敢提刀殺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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