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打贏了,趙孟啟也冷靜下來了,心裡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雖然靠著他的臨機一動,設計破解了劉修禮的烏龜陣,但最後二十多個重裝甲士依然對守軍造成了不小的傷亡。
粗略一算,直接陣亡就十幾個,重傷也將近二十,輕傷反倒更少,總之代價還是太過沉重。
如果我沒有追出來,這些人本是不用死的……
趙孟啟望著地上的血汙,愣愣出神,又想到守城時,包括民壯在內,死傷了接近兩千,雖然具體傷亡還沒統計,但估計其中戰死就不下六百。
這都怪自己太過大意,太過自以為是了。
陳驍鯤走到趙孟去身邊,似乎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開口便勸慰道,「殿下,慈不掌兵,打仗哪有不死人了,也多虧了殿下英明睿智,才能守住城池,殲滅叛軍。」
這話倒不是陳驍鯤虛言奉承,而是真心實意的佩服趙孟啟。
堂堂大宋皇儲,不但身先士卒,而且妙計迭出,化解了一次又一次的危難。
昨夜的主動出擊,今日的一鐘滅敵,還有剛才的臨陣博弈、巧設陷阱,無不展現出過人的謀略和勇氣。
抓住劉修禮的心理,利用變陣拖延時間,也阻擋叛軍的視線,趁機將叛軍拋棄的弩車布置上,殺傷叛軍的同時,又逼迫他們放棄具有絕對優勢的防禦陣型,主動來攻,還取來砲車的拉拽繩充當絆馬索,擺下空心陣,遲緩叛軍的衝擊力。
這一係列的操作,都不過是燕王看到弩車後瞬間便想到的,這份機智著實令人歎服。
聽了陳驍鯤的話,趙孟啟醒悟到,自己作為最高領袖,若是表現的太過喪氣,對其他人很容易產生消極的影響,於是便收起亂七八糟的的心事,深深吸了口氣。
「今日之勝,皆有賴眾位將士與百姓,孤之前的承諾,一律加倍,你們奉化軍更是功不可沒,今後奉化軍便是孤的親軍,一體待遇將與東衛軍無異,軍屬家人亦有妥善安置,永不再為衣食日用擔憂!」
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趙孟啟對於收買人心之事做得愈發得心應手。
奉化軍兵籍上有兩萬人,實際上加上老幼總共將近三萬人,隻是大多都要為生計奔忙,但因為百十年的傳統,依然保持一定人數進行脫產軍事訓練。
而能夠選入這裡麵的,大多都是剛剛成年的,練上幾年,便能升入禁軍之中。
所以陳驍鯤才能帶著這六百人,在最快的時間裡前來報到。
趙孟啟也發現了這裡麵大多都是些十六七歲的少年,在後世不過還在上中學而已,如今卻為了他,戰死沙場,因此他內心才特彆愧疚和彷徨。
陳驍鯤麵對這樣的傷亡,內心同樣很痛苦,但他作為軍人,沒得選。
當了二十多年的兵,也不記得自己上過幾次戰場了,見慣了生生死死,有些時候甚至都感到麻木了。
他唯一期望的就是,付出的犧牲不會被朝廷忽視和忘記,給他們應有的待遇和尊重。
還好,燕王不是薄情寡義之人,做出的承諾也超出了陳驍鯤的預期,讓他深感安慰和欣喜。
「末將代奉化軍所有將士老幼,謝殿下宏恩!」
趙孟啟輕輕擺手,歎道,「該道謝和道歉的,應該是孤,你們為大宋付出太多,而朝廷一直以來卻虧欠你們良多,孤這不過是亡羊補牢而已……大宋,不能再走歪路了,什麼「東華門唱名方為
好男兒」這種話,在孤看來就是狗屎,孤認為血染疆場,以生命護佑華夏者,才是真正的好男兒!」
這話直擊陳驍鯤內心,所有的心酸和委屈都在這一刻泛了出來,眼眶瞬間便紅了,仿佛有許多話要說,卻哽咽者著,硬是無法開口。
趙孟啟察覺異常,回頭一看,見陳驍鯤一個七尺昂藏男兒,居然虎目含淚,就像個兩百多斤的孩子一樣。
下意識的,趙孟啟拍了拍他的肩膀,柔聲道,「放心,孤並不是說說而已,隻是任重道遠,孤一個人是做不到的,隻有你們與孤同心協力,一起努力,才能讓大宋從根子上改變過來。」.
陳驍鯤唰的一下,單膝下跪,一字一句道,「陳驍鯤願為殿下效死!」
話雖不多,卻堅決無比!
趙孟啟將他扶起,「上下同心,戮力同行!現在首要之事,是傷員救治問題,你去安排人,持我手令,到附近州縣征集郎中藥材,務必儘快。其次,把犧牲將士及民壯都收殮好,我會令人選揀風水寶地,建立烈士陵園,紀念碑以及忠烈祠,四時祭祀,歲歲悼念,萬民景仰!其三,為防止逃串的叛軍荼毒地方,應整理出部隊迅速剿除……算了,咱們沒剩多少能動用的人了,我再另外安排人去圍剿吧。」
就在他話音剛落,有兵士大喊,「湖上又有大批船隻到來!」
還有叛軍!?
陳驍鯤心中一驚,立刻拉著趙孟啟往城裡走,「殿下,速速回城,帶公主殿下她們立即離開。」
趙孟啟卻並不慌亂,頓住腳步,憑著陳驍鯤的力氣,竟然拉拽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