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紳們一愣,我們是沒錢了,可還有大把糧食啊,就算補繳了欠稅,那也還剩許多啊,你這田卷不是用糧食換麼?
就在這時,外地士紳那邊,有人幽幽開口道,「彆忘了,你們借我們的錢,還有五天到期……」
平江和嘉興豪強中,許多人都悚然一驚。
他們總共借了一千多萬貫,用以抵押的房產田產實際價值肯定要大大超過這個數,要是超期不還,損失那就大了去了。
可他們現在哪裡還拿得出錢去還?
能拿得出手的,也就隻有糧食了,要是用來抵債,隻能以市價來算,甚至還要低一些才行。
現在的市價是多少?兩貫一石!
可除了他們自己原有的糧食,其他都是花了五貫以上才買到的,這就是硬虧!
娘咧,原來這一切早就在燕王的算計中,難怪他絲毫不怕自己等人不賣糧食。
沒人願意做虧本買賣,可當債主上門的時候,哪裡還由得自己選擇?
不對,不是兩貫一石!
燕王今日賣田卷便收入兩千萬的糧食,有這麼多糧食在手,他完全能把糧價壓到正常時節的價。
正常時節,平江的糧價是一貫一石!
意思就是說,他們手上這總共近一千五百萬石糧到時候,隻值一千五百萬貫錢,還了債務就沒剩多少了。
仔細一算,五千萬貫買了九百多萬石糧,到最後不但這些糧沒了,還要搭上原本的五百多萬石才能還債,這一來一去,相當於淨虧五千多萬貫!
這些錢糧都是三百多家合力湊起來的,少的幾萬十幾萬,多的兩三百萬,反正不管出了多少,全都打了水漂,虧得褲衩都沒了。
想通了這些的平江嘉興士紳,隻感到一陣天旋地轉,心如刀絞。
他們全都轉頭,無
比憤怒地盯著謝堂幾個罪魁禍首,恨不得立刻就生撕了他們。
雖然與燕王打對台以阻止經界實施,是三百多家豪強的集體意願,但並不影響他們在失敗之後,把黑鍋和憤恨丟到為首組織者頭上。
娘希匹,都怪你們,要不是你們昏了頭,偏要教唆我加入,何至於淪落到這麼淒慘的地步,到了這個時候也還不想認輸,有用麼!?
燕王壓根就不在乎咱們認不認輸,他已經算計好了一切,神不知鬼不覺就將咱們裝進了深坑裡,現在就差把土填上了。
方才還有近兩百人還抱著奢望,以為堅持就會有奇跡發生,現在也漸漸醒悟過來,在燕王眼中,自己這些人就是塚中枯骨,根本毫無還手餘地。
其他地方士紳中,除了參與借錢的這部分人,在之前能隱約知道燕王的計劃外,大多數也是這個時候才想明白了燕王的大概套路。
想壟斷糧食是吧,喜歡買糧是吧,讓你們買,使勁買,沒錢了?借錢給你們買!
等你們把錢花光了,再用更多的糧食把價格壓倒底,讓你們錢糧兩空,血本無歸!
沒有刀光劍影,也沒有以勢壓人,在公認的規則內,完完全全用商業手段,最後卻碾壓般的完勝。
真他娘的凶殘!
一陣風灌進陷入死寂的大殿中,許多士紳都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風不冷,隻是心冷。
也有人一個激靈後,醒悟過來。
朱圭拚命扒開人群,擠到安宰胥身前,連連打躬揖拜,「親家公,小弟向您認錯,和離之事您千萬彆當真,咱們朱安兩家世代相交,又結秦.晉之好,您就看在孩子們的份上,原諒小弟一次吧。」
「嗯!?剛才你不是很硬氣麼,還當著眾位賢達紳佬之麵說要和離,嗬嗬,難道我不要麵子的麼?」安宰胥拿喬作態。
朱圭完全放下身段,不停的賠禮道歉,「親家公,都是小弟不對,您不是挺喜歡秋山圖麼,回頭我就給您送過去,還有,以後我朱家就由老三接掌,讓蕾娘來當這個家,您看成不?」
女兒都嫁到朱家五六年了,小兩口也算美滿,要是真和離了,少不得要被女兒埋怨到死,現在朱家收回和離之意,還讓自己女兒當家,也不算是壞事。
安宰胥把麵子裡子都賺回來了,也就不再咄咄逼人,「那好吧,我就勉強收下你的誠意了。」
朱圭大喜,也顧不得難看,連忙開口相求,「親家公,那這借款之事,能不能緩上一段時日,或者,以今日的糧價現在提前還給您,就用從您那買的五萬石糧食,反正那糧食也還存在你家糧倉,也是省了許多麻煩,當初我可是花五貫一石買的,您也賺了不少了。」
因為謝堂之前定下的策略,為防止燕王強征,就連平江城中的糧食都往外運,因此他們在常州安吉州買的糧食基本都還留在本地,反正他們的目的就是控製糧食,不讓燕王買去而已。
「彆的事倒是好說,這事嘛……」
安宰胥一臉為難,忍不住看向燕王,隻見燕王聳聳肩,做了個無所謂的表情,他才繼續開口。
「這事我幫不了你,實話和你說吧,燕王殿下才是你真正的債主,那錢是我代殿下借給你的,而且吧,那些賣給你的糧食,其實也是燕王殿下的,我老早就賣給他了……」
啥!?
合著,我借燕王的錢,買了燕王的糧?
朱圭差點吐血,雙眼泛白,如死魚眼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