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趙孟啟決定賣糧之時,便設計好了一切。
太湖分屬三州,西北為常州,南邊安吉州,東邊平江府,這次大水提前泄洪,除了平江府遭災之外,另兩州皆安然無恙,糧食大豐收。
常安兩州有糧,謝堂他們自然也是知道的,但起初他們並沒有太過重視,因為一來認為兩州士紳肯定也不待見燕王,二來也覺得燕王就算想買糧也沒錢。
隻是他們沒想到,燕王根本就沒花錢。
他派出皇城司的人,帶著一堆違法犯忌的把柄和田卷的章程,秘密與各家大戶接觸,很快將兩地餘糧收入囊中,然後才在市麵上製造出五貫一石收購的假象。
接著隻是運回了兩百多萬石糧食,大部分仍然留在原主的糧倉中。
當時兩地的士紳還對這一行為感到奇怪,思來想去,也隻是以為燕王把糧食留下是為了穩定本地糧價。
不久後,謝堂等人就察覺到,燕王以五貫在兩州買入,再以五貫在平江賣出,想以此平穩糧價。
為了切斷燕王的貨源,謝堂等人不得不同樣以五貫的價格,拿著真金白銀到兩州買糧,卻沒有意識到,真正的賣主還是燕王。
這賣糧得到錢,燕王並沒有取走,大多還留在當地。
當兩州士紳正在納悶時,平江豪強又派人上門了,帶著資產做抵押,把之前買糧的錢又借回去一千多萬貫,運回平江,以平均十幾貫一石的價格,買空了燕王「最後」的兩百萬石糧食。
這操作,讓充當中間人的兩州士紳看得目瞪口呆,心中直冒寒氣,當然,燕王也沒虧待他們,從利潤中拿出十分之一當作他們的提成。
在這恩威並施下,自然也沒有人冒著風險去給平江士紳通風報信,反正,死道友不死貧道!
原來還有許多人對兩州士紳無比羨慕,以為燕王和謝堂的人是相爭的鷸蚌,兩州士紳借此狠狠大賺一筆,是那得利的漁翁。
哪曾想,兩州士紳隻不過得了一點跑腿費,真正的大贏家,從頭到尾的隻有一個,那就是燕王殿下。
到了這個時候,也不存在保密的需要,越來越多人把事情弄清楚,看向燕王的目光愈發複雜。
饒是趙孟啟臉皮不薄,在數百人如此熾烈的凝視下也有些不自在,訕訕摸著鼻梁,決定緩和一下氣氛,順帶徹底瓦解那些頑固豪強的堅守。
「咳……孤也是通情達理之人,提前結清借款也不是不可以,以糧食抵債也行,不過孤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兩貫一石的作價有點不現實,一貫半倒是能接受,若是覺得合適,可以到一旁登記,一兩日內便會有專人負責交接,包括報產補稅清債等,一體解決。」
趙孟啟話音落下,整座大殿為之一靜。
嗬,你的錢確實不是大風刮的,都是我們傻乎乎自己送上去的!
豪強們心裡難受得緊,實在沒想到認輸了還要被割一刀,可繼續硬挺下去,那就真的要傾家蕩產了。
沒等太久,便有人邁動腳步走向負責登記的地方,簽下了自己的大名,然後神思恍惚,如行屍走肉一般走出了大殿。
有了帶頭的,就有跟隨的,漸漸越來越多人登記後離開。
望著這些一個比一個落寞的身影,外地士紳也是心有戚戚,百感交集。
大略一算,在燕王環環相扣的打擊下,凡是參與了這次行動的豪強們,最少也要損失一半的家產,這還是燕王「仁慈」的情況下。
小半個時辰後,大成殿西邊開始顯得空曠起來,原本的三百來人,僅剩下二三十人聚成一小堆,一片淒風苦雨。
呂文才一臉苦相的看著謝堂,「倉使,如今大勢已去,我等該當如何?」
謝堂滿眼陰鷙,「慌什麼?就算咱們輸了,左右不過是損失些許錢財罷了,以咱們這些人的身份,他燕王難道還敢要咱們性命不成?留得青山在,還怕沒柴燒?他所行所為撼動的乃是全天下豪紳大族的利益,縱使一時得勢,也必定難以長久。到那時,咱們終究能把屬於自己的東西連本帶利奪回來!」
「倉使說得沒錯!且讓他得意一時,誰能笑到最後還不一定呢!」徐學謙眼底儘是仇恨與瘋狂。
剩下那些人也點頭附和,決意一條道走到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