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人之所以頭鐵,一是因為他們都是這次行動的骨乾,投入太多,即使投降能挽回的也沒多少,二是他們都各自有所依仗,自認為燕王不敢拿他們怎麼樣。
比如謝堂是外戚,謝家有個正牌的皇後在,足以庇佑他的安全。
徐家則是華亭大族,繁盛數百年,在地方上的影響力牢不可破,而且徐家的姻親李曾伯坐鎮著大宋西南,也是一座大靠山。
呂家倒是沒有太深厚的底蘊,發跡也不過二三十年,不過隨著孟珙餘玠等將帥凋零,呂文德漸漸成為宋軍的中流砥柱,呂家族人和親故組成的軍事集團已經顯出雛形,朝廷對其既忌憚又倚賴。
其他一些,要麼就是世家豪族有著強大的社會關係,要麼就是家中有人在朝中身居要職,要麼就是在士林中有著崇高的名望,反正都有金身護體,就算傷筋動骨了,也遲早能恢複來過。
但關鍵是,呂文才不能代表呂家啊。
或許呂家並不是對呂文才的行為一無所知,大概是采取了默許的態度,畢竟贏了是好事,輸了嘛,大不了把呂文才丟出來做替罪羊。
因此,呂文才並沒有堅持下去的底氣。
「倉使,呂某有難言之隱,實在難以奉陪,還請莫怪。」
說完,呂文才不敢再看謝堂的眼睛,低著頭,逃也似的跑到登記處,拿起筆就簽字。
剛寫一個「口」字,毛筆就被人奪下。
呂文才驚怒抬頭看去,頓時嚇得魂不附體,「師夔?你,你不是在鄂州麼?」
原來此人是呂文德的嫡子呂師夔,平時一直追隨在呂文德身邊,此時呂文德剛剛被朝廷鄂州知州,節製湘西軍事,以防備大理方向的蒙古人。
呂師夔二十來歲,雖出身武將家庭,卻一身儒士打扮,身型健朗,眉眼之間顧盼神飛,看著倒是頗有文武雙全的樣子。
「嗬嗬,八叔啊,小侄若是不來,恐怕呂家就要被你帶進萬丈深淵了!虧得父親一向信重於你,將家中經濟交予你打理,可你卻不思正道,竟打著呂家的旗號膽大妄為,假公濟私兼並田產也就罷了,居然還敢公然與燕王殿下做對,企圖阻撓朝廷施政,你究竟是哪裡來的膽子!」
呂師夔一臉正氣,義憤填膺的怒斥著自己的從叔,隨後才整理衣冠轉身向燕王大禮參拜。
「微臣保義郎呂師夔,拜見燕王殿下,謹代家父向殿下恭請德安。」
趙孟啟看著眼前人,心中有些膩歪,這家夥也不是個好人,投降元朝後,竟然將大宋宗女獻給伯顏。
隻是此時對待呂家得慎重,因此並沒有輕易表現喜怒,平淡道,「不必多禮,平身吧。」
「謝殿下。」呂師夔直起身子,坦然與趙孟啟對視,「殿下,容微臣稟報,呂文才雖然是家父族弟,卻隻是代為管理一些產業,並無資格代表呂家,他的所作所為家父事先並不知情,這次也是有人急信相告,家父才得知他竟敢冒天下之大不韙,以呂家名義忤逆犯上,因為特意遣派微臣前來阻止,奈何路途遙遠,微臣還是來遲一步。」
說著,他又鞠躬揖拜,「呂家深受皇恩,方有今日之榮華,斷然不許有任何對朝廷不義,對官
家不忠之事發生,呂文才所為,雖非呂家本意,但家父有言,這終是呂家管教不嚴導致,呂家願意承擔一切罪責,對殿下的任何處置都恭敬從命,絕無怨言,隻是有個不情之請,希望殿下能讓呂家自行處置呂文才這個敗類,以儆效尤,正家風!」.z.br>
嗬,這呂家,嘴上貌似恭順,實則心中對自己這個儲君並沒有太大的敬畏,居然還敢講條件。
趙孟啟捏著下巴,眼中忽明忽暗,認真思考了好一會。
不管是從他自身,還是從大宋社稷的角度來說,都絕對不容許軍隊中出現呂家這樣的勢力,但眼下顯然不是對呂家動手的時機,為了不打草驚蛇,恐怕隻能先行安撫,日後再妥善處置。
思緒在腦海中一閃而過,做好決定的趙孟啟臉上浮起了笑容,如春風一般和煦。
「呂帥不愧是國之棟梁,忠義風範令小王萬分敬佩,呂保義也是立身正值,不惜大義滅親,堪為大宋青年之楷模,呂家衛國護民,鎮守一方,對大宋貢獻良多,所提一小小請求,小王怎忍心不滿足呢,呂文才你儘可帶走,後續之事待有暇時再來交割便是。」
似乎結果早在呂師夔意料之中,他臉上並無驚喜,從容淡然地致謝,「殿下寬宏大量,微臣感激不儘,如此便先行告辭,改日再向殿下請罪。」
隨後,他撿起一支毛筆,在登記簿上簽下自己的大名,接著做了個揖,又瞪了呂文才一眼,自顧著往外走,呂文才戰戰兢兢的跟上,眼中毫無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