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潛嘴上看似埋怨,眼中卻滿是欣慰,這次燕王的謀略實在讓他刮目相看,運籌帷幄間,不但解決了糧食危機,還打擊了豪強,推進了經界,為太湖治理奠定了基礎,一舉多得。
「嘿,那您老可得好好保重身體,以後這跑腿的事隻會越來越多呢。」趙孟啟也在一旁坐下,然後招呼著隨行的學官,「曾教授,舒司庫,柳助教,你們也都坐,不用太過拘束。」
「殿下賜,不敢辭,下官們失禮了。」
幾個學官見一老一少相處很是親和隨意,頗有君臣相得之感,心情也隨著這氛圍變得輕鬆起來。
趙孟啟看著幾個學官,隨和道,「你們請我來,可是遇到什麼難處了?那就說說吧。」
教授是府學最高主官,司庫則通稱為錢糧官,管理後勤財務,助教主要負責教學。
三人眼神交流一番,便由舒司庫開口,「殿下,是這樣的,這次水患導致學田絕收,府衙也決定免租,這倒也是應當,隻是少了這筆收入,又逢科舉年開支大增,學校經費不免捉襟見肘,吳公說府庫暫時也撥不出錢糧,所以隻好向殿下求助了。」
府庫沒錢?不能吧?
趙孟啟狐疑著看向吳潛,隻見他眯著眼假寐,似乎什麼都沒聽到。
隨即靈光一閃,趙孟啟反應過來,失笑道,「你們關心的,其實是官田改製的事吧?」
三個學官訕訕一笑,「殿下英明!」
官學的經費最初時是由地方官府直接撥給的,有時學校也會自己通過印刷圖書出售來籌集一部分,偶爾還有民間捐贈財物來助學。
但隨著學校規模日漸擴大,學生人數益多,所需要的經費就越來越龐大,靠這些不穩定的收入已經難以維持,經常入不敷出。
隨即在乾興元年時,有國子監官員奏請朝廷,賜給兗州州學十頃學田以為學糧,從此便開啟了學田製。
在宋以前,曆朝解決教育經費的措施都是臨時性、權宜性的,沒有確立較為穩定的保障機製,而學田製的出現,為文化普及和教育興盛停供了良好的物資基礎。
這學田當然不是讓師生們自己去耕種,而是租給佃戶以獲得地租。
一開始,是從當地官田中劃撥,通常大府上州多為十頃,一般州府多為五頃,縣學則多為兩頃。
這個收入倒是比較穩定了,可一頃田也就是一百畝,收到的地租也不多,漸漸也支撐不住。
對於宋代地方官來說,教化才是最大的政績,因此地方官府開始竭力收集養士錢財,往往將絕戶或者產權不明的田產判給學校,另外還有沒收的寺廟田產,轉化其他形式的公田,富戶捐贈,或者用地方財政的結餘買田,有時候學校也會自籌資金買田。
於是,學田越來越多,成為了公田中最大的一項,單就這平江府學名下,就有三萬一千多畝,每年收租折錢五萬貫。
如教授這般有正式品級學官的俸祿是由朝廷支給,一般不從學
校經費裡支取。
官學經費開支主要有兩類,一是學生食費和津貼,夥食占了絕大部分,津貼則包括燈油錢、薪炭錢、筆墨教材錢等等,以保證學生生活所需。
二是雜費開支,包括日常維修費用、無品級學官學職及勤雜工的工錢、購買藏書、各種行政開支等。
學田就是這些經費的最主要來源,可以說,學無田不立,沒有了學田,學校也就存在不下去了,因此學官們自然很在意。
官學的校產本質上還是屬於朝廷的,學田也是官田的一部分,自然也在趙孟啟的改製計劃中。
改製後,學校失去了學田的管理權和控製權,還能不能保證取得收益穩定,就成了一個問題。
在學官們看來,最好是維持原樣,但趙孟啟顯然不同意,可如果處理不好,不能讓天下學子滿意,那絕大多數讀書人都會成為他執政的反對者。
趙孟啟反複思考後,才緩緩說道,「在孤看來,學田製算是不錯,但如今也存在不少缺點和隱患,和其他官田一樣,由於分布零散,容易造成管理缺失,被侵占冒佃之事屢有發生,而且,因為學田不需要繳納賦稅,很容易被人冒名詭寄。」
「孤認為,防止隱漏稅賦最基本的原則,就是全天下所有的田地都必須納稅,便是皇莊官田也應如此,隻有消除特權田產的存在,才能避免女乾猾之徒鑽空子,當然,這一來就得加強基層管理,將所有田產都置於官府掌控之中,也就是要增加官吏,這無疑會增加行政成本。」
曾教授聽了這話,十分詫異,不由質疑道,「殿下,三冗作為我朝最大的弊政,人所公知,無數賢臣能吏都努力想要將其消除,為何殿下還要反其道行之,加重冗官之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