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潛卻眼中閃閃發亮,「知行合一?知行合一?殿下此言,似乎頗有精妙,您的意思是,讓學生在讀書的同時,也操持實務?這其實大有道理,老臣當年及第後,也是經過了好多年履職實踐,才能對政務得心應手。」
趙孟啟繼續說,「這是其中之一,我想說的是,出仕並不是讀書人的唯一出路,通過田莊合作社的試驗,將來可以探索出更多適合讀書人的崗位,工農商軍教一樣需要有文化的人。」
「退一萬步來說,如果我設想的精細化管理能成功,那官府必然會增加更多的官位,而且這種管理促進了社會生產,那自然也就不是負擔,隻要能產生價值,再多的官吏數量,也不會是冗官。」
吳潛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如此一來,對於官學中的師生來說,都是一件好事。」
幾名學官此時也想明白了,官位增加,不止對學生有好處,也意味著他們自己也有了上升通道。
大宋對學官的選拔和任用是很慎重的,既要德行操守良好,又要學識淵博,進士出身隻是資格,往往還得經過專門的考試才能成為學官,之後還有嚴格的考核和監督。
然而要求很嚴,責任很重的地方學官,卻並沒有得到相應的待遇,甚至被人稱之為「冷官」,地位低,升遷難,收入還微薄,許多學官一輩子都在八九品徘徊,臨了能做個縣令就算走大運了。
關係到自身的利益後,幾個學官也開始覺得燕王這增加官員的想法,其實也挺不錯的……
趙孟啟又說道,「為了適應需求,我認為平江府學如今的教學科目需要改進。」
官學嘛,本身就是以培養文官為目的,課程都是緊隨著科舉內容的,此時主要是經義和詩賦兩大類,也有律法公文等一些相關課程。
「以往,朝廷也開辦了許多武學、算學、醫學、律學、畫學等專科學校,不過皆已偏廢,我倒是希望平江府學不要僅僅盯著科舉,固步自封,而是能成為一所綜合性的大學府,不但要包括以上學科,還要建立農學、工學、建造、水利、地理學、航海學等等,隻要能夠對人們有用的知識,都應該作為學問,加以專研學習!」
「現在府學不到兩千名學生,這不夠,遠遠不夠,即使增加十倍百倍都是應當的!」
趙孟啟說嗨了,也不管自己的觀點能不能為此時人所接受,反正就是一股腦拋了出來。
早就聽說燕王對學校有獨特的想法,之前在朝堂上也通過文武之爭的話題表達過一些想法,而且更是親自提議和主持新宗學的建設。
沒想到臨安的新宗學還在蓋房子,燕王現在又把主意打到了平江府學身上,而且似乎設想更加大膽,也或者他之前就有這樣的想法,隻是沒有暴露出來而已。
雖然學官們心中有些彆扭和抗拒,但是聯想到燕王之前所說的新出路,要「致用」總得先「學以」吧,何況燕王也並沒有縮減官學原有的份額,不會影響有誌科舉之人的利益,似乎也不是不能接受。
而且如果府學真的呈十倍百倍的擴大規模,自然會產生各種有形無形的好處,那自己這些學官就是直接受益人,那為什麼還要
反對呢?
曾教授站起身,表情嚴肅的說道,「殿下,雖然您說的有些道理,但下官仍然認為,儒學才是正統的學問,官學必須堅定此原則。」
隨即話音一轉,「不過聖人也說過,有教無類,吾輩讀書人畢生之願望,便是能教化天下所有之人,自然也是樂於見到殿下擴大學校規模,所謂有容乃大,我儒學其實也並非閉塞,以儒學為本,雜學為用,應該並不違背聖人初衷,下官倒是願意協助殿下試上一試,但下官有個疑惑,這學校經費從何而來,生源從何而來,教師從何而來?」
趙孟啟一開始還以為這曾教授要反對呢,沒想到他卻繞了這麼大一個彎子,也不知道是為了說服自己,還是向彆人展示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
不管他心中打什麼小九九,隻要能支持,趙孟啟便歡迎。
「你的疑惑,大致上都是靠田莊來解決,通過官田改製,未來平江府的稅賦將有極大增長,但我朝製度,地方上是留不下太多錢的,因此我想,直接在田莊收益中,提取一部分比例專門用於教育,肯定要比以往學田製提供的經費更充足更穩定。」
「生源麼,短期內可以將現有州縣學中已經不大有希望考取科舉的學生,轉為學習其他學科,同時我計劃在每個田莊都開設蒙學,從府學中挑選學生前往擔任教師,蒙學培養出來的優秀生源,就可以進入府學,而蒙學作為合作社的重要組成,那蒙學的教師還要負責合作社的賬目處理,以及進行日常監督和一些相關管理。」
這個田莊製度,在趙孟啟的設計下,形成了多個不同的利益相關方,如趙葙一樣的名義所有人,持有田卷的人,收稅的官府,再將府學縣學與農民的利益綁在一起,到時候共同管理,互相監督。
「至於雜學教師嘛,反正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事,可以先向民間招聘人才,邊完善邊教學,這方麵我會做好安排,你們不用太擔心。」
凡事都需要時間發展,趙孟啟這些想法得經過漫長的探索改進才有可能成功,先踏出第一步,慢慢來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