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車,楊棟才發覺,自己的想法還是略微有些草率了。
馬車內部裝飾雖然不浮奢,但絕對和樸實沾不上邊。
腳下是厚厚的波斯地毯,就像踩在雲端似的,內壁蒙著帶有軟層的皮革,即便不小心磕碰了也不會感到疼,空間很大,同時待上七八個人也不會感覺太擁擠。
座椅綿軟柔和,像是要把人陷進去一般,讓楊棟很是不習慣,卻也感覺十分舒適。
「老師,車程顛簸,坐姿大可放鬆一些,也有利於養精蓄銳。」
趙孟啟見楊棟直腰正坐,便笑著提醒了一句,然後拉開厚厚的窗簾。
車內一下光亮了許多,楊棟看著窗戶上一格格的透明物體,訝然道,「這是琉璃!?用以做窗,是不是過奢了?」
華夏很早就會製造琉璃了,據說可追溯到西周,隻是需要的原料比較特殊,工藝也特彆複雜繁瑣,因此一直都是珠寶級彆的物品,用於製作一些首飾珍玩。
這馬車上的窗戶一尺見方,所費材料可要不少,按市麵上的琉璃價格,怕是得好幾百貫。
「不瞞老師,雖然對外會說是琉璃,但這個應該叫玻璃。」
楊棟滿是不解,「玻璃?」
「這是采用新工藝所產,原料也低廉,成本已經大幅度降低,產量也會高出很多,暫時還在研究改進中,等將來肯定能走入尋常百姓家,為人們生活帶來更多便利。」
玻璃用途廣泛,又不是太高科技的東西,趙孟啟自然是不會放過。
隻是現在雖然用了磁石,也依然沒有完全去除原料中的鐵質,因此無法產出完全無色的玻璃,乾脆拿來當奢侈品用。
又因為沒法做出大塊平板,隻好弄成如今這樣的兩寸方格。
楊棟聽了這個解釋,便默默點了點頭。
這時黃枸提著一個銀壺為師生二人泡上茶水,讓他又是奇怪,「車廂中未見火源,不聞煙氣,可這水明明是沸騰的……對了,這裡麵又為何如此溫暖?」
「是車底有一個鐵製煤爐,與車廂完全隔絕,用鐵片卷成的管道巧妙布置與廂壁,燒熱的氣流從中經過,再傳到車廂中,水壺便是放置在爐子正上方,隔著鐵板加熱,燒開水或許有點慢,但保持水溫還是沒問題的……」
趙孟啟如閒聊一般,把車裡的一些設施介紹了一遍。
楊棟讚歎道,「區區一駕馬車,倒是用了不少巧思,難怪到現在也沒感覺到有什麼顛簸,隆冬出行也不用再受苦寒,雖然花費不菲,但以殿下的身份,倒也不算奢靡。」
「學生也為老師備了一駕,晚些時候讓人送到府上去。」趙孟啟笑笑。
楊棟急忙擺手,「這使不得!萬萬使不得!殿下的心意臣心領了,但這車馬臣如何能消受?」
趙孟啟當即誠懇道,「這有什麼,學生孝敬師長,天經地義,老師莫要推辭,車夫養馬之類的事務也無需老師操心,一切皆有安排。」
楊棟苦笑,「就算臣敢於招搖,不懼流言,可這馬匹乃軍國之用,拿來給我代步,豈非大材小用,何況我朝缺馬如此嚴重!」
「老師您先聽我解釋……」
趙孟啟就像當初忽悠老趙一樣,把奢侈品經濟和馬匹市場化的歪理講了一遍。
「如此一來,既能將富人手中的錢財流入市場中,用於繁榮經濟,又可以提升我朝馬匹保有量,促進馬匹繁育等,還能培養熟悉馬性的人才,一舉多得啊。」
「這?」楊棟總覺得哪裡不對,但又找不到其中的邏輯漏洞。
「這可是學生費心想出來的策略,老師您怎麼都該多支持支持吧。」趙孟啟又露出疲賴的神態。
想到燕
王以往也多有出人意料之舉,卻又卓有成效,楊棟倒也不再堅持,「好吧,那臣就當替殿下做這個所謂的廣告了。」
聊了一陣馬車,當做開場,然後話題就轉到正事上了。
趙孟啟雖然半年沒在臨安,卻並沒有放鬆對朝堂的關注,皇城司會定期將相關信息送到他手上,燕王府留守的人也和他保持著密切的聯係。
不過許多事不能光看表麵,有些深層內在的東西,隻有朝堂上的少數人才能觸及,因此很有必要聽聽楊棟對局勢的看法。
「老師,學生這次回來,總感覺氣氛有些怪,朝中現在究竟是何情形?」
楊棟神情一斂,略帶沉重和嚴肅,「風平浪靜,一派祥和,一切都很好。」
「嗯?」趙孟啟不由坐直了身子,眼神鄭重起來,「請老師詳說。」
楊棟看到他這反應,欣慰不已,「殿下敏銳未失,即便沒有臣多嘴,也能很快察覺到其中的異常。」
「老師過獎了,學生靠的隻是直覺,並不知其所以然,還是得老師指教。」趙孟啟態度謙遜。
楊棟點點頭,「其實臣也並沒有發現什麼確鑿的東西,一切也隻是猜測,講講心中的想法,供殿下參考。」
「原本,自殿下開府彆居後,又不再朝堂出現,於是朝臣都很少再關注殿下,其實臣也是讚同殿下這種韜光養晦的作法,隻要默默夯實基礎,順利繼位,到時自然可大施展布。」
說到這裡,楊棟不禁苦笑,「哪知再聞殿下消息時,殿下已經身在吳江,還陷入險境之中,也是從這時候起,對殿下的攻訐開始多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