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來吧。」
趙孟啟輕喚一聲,六名太醫便跟著進了內間,連看都沒看劉一手一眼。
這令劉一手既尷尬又震驚,不過心中依然不慌,絕症就是絕症,就算把全天下的名醫請來,也沒轍!
入內後,太醫們也不廢話,立即輪流看診,拿出十二分認真。
小半個時辰過去,會商之後,由白太醫向趙孟啟彙報,「殿下,臣等確診病人為腸癰,且極為可能是蚓突發癰……若是早上一日,治療都不難,但此時病灶已經潰爛穿孔,藥石難濟,恐怕……」
意思和劉一手儲郎中的說法差不多,但趙孟啟心中大定,擺手道,「既然藥石難濟,那開刀切除病灶就好……」
「這?是不是太冒險了?」白太醫遲疑道。
他雖然年老,不能學習外科手法,但對外科也頗為了解。
對於這種腹中病變,此時之前也不是沒有開刀治療的,就比如隋朝時出現的《諸病源候論》就詳細記載了腸吻合手術的步驟和手法。
不過受到技術和環境的限製,又容易產生惡劣後果,一般都是死馬當活馬醫時才不得不用。
趙孟啟咂咂嘴,「不冒這個險,能把人救回來?」
「呃,殿下說得也是。」白太醫思維轉了過來,「雖然切除了一部分器官肯定有影響,但也算是最後的辦法了。」
「如果真是蚓突病變,切了其實也沒事,你們現在趕緊商討一下,手術後的跟進治療方案。」趙孟啟吩咐道。
蚓突就是古人對闌尾的說法,後世治療闌尾炎,不都是一刀了之麼?
其實若非誤診耽誤了病情,中醫用內科之法都有十足把握治好的。..
這邊說著,兩駕大型馬車到了小院外,因為門戶太小,伍瓊和耿直等人正在拆除院牆,引得周圍居民紛紛過來圍觀。
當秦斷出現在文天祥麵前時,把他嚇得夠嗆。
「你,你不是那給人剝皮的劊子手麼?你……你來我家作甚!?」
秦斷撓撓自己的臉,懊惱道,「我不是劊子手!不是!請記住,我的本職是一名醫生!救死扶傷的醫生!」
雖然秦斷信誓旦旦,可就算沒有剝皮的事,文天祥看著他這年輕得不像話的臉龐,也不會相信他是一名醫師。
趙孟啟看文天祥驚疑不定的樣子,便解釋道,「宋瑞,他真的是醫生,還是伯父的主刀醫生,伯父能不能治好,關鍵還是要靠他。」
隨即當著文天祥的麵,把治療方案和秦斷交待了一遍,「開腹之後,若確認是蚓突病變,便切除,如果不是,咱們再想對策……」
這話讓文天祥心中直抽抽。
好家夥,要把人肚子破開,再找到生病的地方割掉?
有這樣治病的?
而且破開肚子後,若是猜錯了病變位置,還得另想他策?
怎麼聽著就很不靠譜的樣子,而讓一個不到二十歲的劊子手來治病,更是令人膈應……
可,還有其他辦法了麼?
文天祥腦子懵懵的,雖然他心裡很不想承認,但眼下確實隻能死馬當活馬醫了。
三十多個人在小院中忙活,把移動手術室安置好,並有條不紊的做著準
備工作。
文儀完全交給了醫療隊處置,文曾氏帶著文家三姐妹和幾個仆役下人都戴在廂房中,憂心忡忡的看著院子裡的忙碌。
劉一手和儲醫師及他們的隨從都被請出了院子,但卻並沒有離開,而是擠在圍觀的人群中等一個結果。
有來得晚的吃瓜人士見院子裡這十分不尋常的一幕,便好奇問道,「這裡住著的不是狀元郎一家麼?怎麼這麼多陌生人?又拆牆又搭屋的,發生什麼事了?」
「聽說是文狀元的父親得了急病,朝廷便派了人來給他治療,好像禦醫都來了五六個呢。」
「呀!真的假的,五六個禦醫?原來當了狀元有這麼大的好處啊……」
「嘖嘖,難怪說書中自有黃金屋,狀元的老爹生個病就有這麼多禦醫伺候,天大的災病也能治得好啊!」
聽著議論,劉一手忍不住大聲道,「儘扯淡,誰說禦醫就一定能把病隻好了?知道文父是什麼病麼?是拖延日久的腸癰!是絞腸痧!已經病入膏肓,老夫劉一手都沒辦法,還有誰能治好!?」
劉一手在民間還是很有名氣的,他這麼一說,吃瓜群眾很自然就偏向他了。
「劉神醫都治不了,那豈不是半隻腳都踏上閻王殿了麼?」
「是啊是啊,劉神醫治腑臟可是天下一絕啊,以前不少連禦醫都沒法子的病,都愣是給他治好了呢,我不信還有人能比他厲害。」
「那這些人還折騰個什麼?還不如好好準備後事呢。」
「誰讓人家生了個文曲星呢,朝廷總得做點樣子吧……」
見輿論偏轉過來,劉一手很滿意自己的影響力,讓隨從去找來桌椅,擺上吃食茶水,準備就在這裡等著,等驗證自己說法的那一刻。
外麵的紛擾沒有影響院中的工作,不久就給文儀清潔了身體,做了麻醉,送進手術室。
趙孟啟和坐立不安的文天祥一起在屋裡等待,隨即秦斷的助手進來報告。
「殿下,已經驗出病人是天型血,按規定,醫療隊人員不到萬不得已不能獻血,但您這次沒帶多少護衛,隻有三人符合要求,若是手術不順利的話,供血可能不夠,您看是不是再調人過來?」
還沒等趙孟啟回應,太過緊張的文天祥便詫異起來,「供血?這是什麼?」
「手術要切開人體,難以避免會失血,所以要根據需求給病人補充血液。」趙孟啟隨口解釋了一句,然後和助手說道,「我會安排的,嗯,先采我的血吧,這樣足以等到人來。」
文天祥雖然還是不解其中緣故,卻約略想明白是怎麼回事,「殿下,這使不得,既然是家父要用血,那就該從我這個做兒子的身上取!」
「彆鬨,雖然是你親爹,但你的血型未必和他一樣,就算一樣,每個人能獻的血也有限度……好好好,也給你驗血總行了吧,但也不影響用我的血。」
隨後,從趙孟啟身上抽出四管血後,文天祥的驗血結果出來了,結果卻是天地型,不合適。
此時用於抽血的針管已經做得比較大了,一管大約就是一百來毫升的樣子。
看著四個裝著燕王鮮血的管子,文天祥心情很複雜,「殿下您這……如此大恩,臣實在無以為報。」
「嘁,我堂堂皇儲,哪裡用得著你報答,你能為天下百姓多做點事,那就是儘到心意了。」趙孟啟渾然不當回事。
手術緊張的進行著,兩個半時辰後,天已經黑下來,屋裡點上了燭火,助手端著一個托盤欣喜的走進來。
「稟報殿下,手術很成功,確實是蚓突潰爛穿孔了,順利切除,現在病人也重新縫合好了,脈象體征都很穩定,這是切下來的組織。」
趙
孟啟隨手揭開托盤上的白布,一股腥腐之氣飄散開來,盤子裡盛著一截沾滿血汙,腫脹潰爛的腸子。
這觸目驚心的物體令文天祥頭皮發麻,「這從是家父體內取出的?!?怎麼壞成這樣了?」
趙孟啟蓋回白布,把托盤遞給文天祥,「給你,也算物歸原主,不過這東西有汙穢病毒,建議將其燒化……」
端著托盤,文天祥有些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