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完陳韡和李直後,趙孟啟也沒得清閒下來,就這麼靜靜趴著審閱處理公文彙報。
此時他正翻看的是錢隆從泉州發來的回報。
上麵說的大概意思是,錢隆他們在前天就到達了泉州,也順利的進駐了子城,目前來看當地情勢很平靜。
在州城三十裡範圍內,已經不見匪蹤,城內外民生商業也都恢複了正常,仿佛回到了亂事發生以前。
看完後,趙孟啟神情反倒有些凝重。
因為從李直的交代來看,泉州其實就是這次「反燕集團」的大本營。
從元祐二年設立福建市舶司開始,近一百七十年來,海貿繁榮了泉州經濟的同時,也壯大了士紳豪強的勢力。
紹興十九年時,朝廷在福建推行經界,作為一路治所的福州都乖乖照辦,順利地完成了經界。
可是輪到泉州時,突然就有個叫做何白旗的人在閩南一帶發起一場「起義」,於是趙九妹不得不下旨,「罷泉、漳、汀三州經界」。
由此開始,泉州的田賦流失就日益嚴重,在真德秀任泉州知州時發現,偌大的一州之地一年隻有四萬石稅糧,還不如兩浙路一個縣。
隨後朱熹陳公亮等人倡議恢複泉州經界,朝廷明詔施行,但立刻激起了巨大的阻力,又不得不流產。
朱熹不但事沒辦成,還因此丟了官,名聲被弄得狼藉不堪。
由此可見泉州的豪強士紳有多麼強勢。
而且這些人的目光不僅僅放在田地上,同樣也在市舶貿易中上下其手,損公肥私,所以市舶稅才會下降得如此嚴重。
對他們來說,燕王搞經界反兼並就是掘他們的命根子,而弄個流求開發,也是件天大的壞事。
首先,流求的利益已經被其他地方勢力瓜分得差不多了,他們吃不到多少肉。
而泉州又必然會成為開發流求的重要基地,受到朝廷和各方勢力重視和關注,到時候泉州的利益格局就勢必會被打破重建。
因此燕王在他們眼中,簡直比殺父仇人都可恨一萬倍,那自然得反了。
這次掀起的叛亂,雖然聲勢大了點,可也不過是故技重施而已。
然而趙孟啟相信,他們肯定不隻是這點手段,也不可能就這麼偃旗息鼓,那現在必然是在醞釀著彆的行動。
他們到底會怎麼做呢?
趙孟啟思索了一會,也沒什麼頭緒。
算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搖搖頭,感覺有些口渴,便隨口喊了一句,卻沒聽到錢朵的回應。
扭頭一看,這丫頭趴在桌案上睡著了,也就沒想叫醒她。
仔細感受了一下,沒發現身體有什麼異常,背後也不痛不癢了,趙孟啟便決定自己起來。
雙腳落地站起來後,確實沒問題,忍不住長長伸了一個懶腰。
然後就感覺背後有東西嘩嘩往下掉,扭頭一看,地上散落的原來都是一塊塊大大小小的血痂。
喲,我這傷口已經長好了?
趙孟啟有些驚訝,卻沒怎麼放在心上。
赤腳走到桌案前,看到錢朵鼻端吹著個鼻涕泡,嘴角還流出一大灘口水,不由失笑。
這丫頭隻要不說話,大多數時候還是很可愛的……
笑了一會,便自己提起茶壺倒水喝。
或許是放下茶壺的響動,把錢朵驚醒。
她猛地坐起來,鼻涕泡「啵」的炸開,「呀,你怎麼起來了!?」
「你睡得跟豬一樣,我總不能渴死自己吧,隻好自己起來倒水喝啊。」
趙孟啟聳聳肩,慢慢喝著水。
「哦……啊?我哪裡像豬了,你才像!」錢朵氣哼哼。
趙孟啟瞟了她一眼,「你要不先看看桌上那灘口水,再找麵鏡子照照自己的小花臉……」
「呀!要死!」錢朵的臉瞬間通紅,趕忙跑得去洗臉。
等擦乾臉後,發現趙孟啟正站在窗口往外看,便立刻啐罵,「喝完水就趕緊回去趴著啊,忘了你還在養傷是吧!」
趙孟啟頭也不回,「我已經痊愈了,還養哪門子傷?」
「我信你個鬼……」錢朵噔噔走過去,準備把趙孟啟拽回床榻上,隨即看清他背上的情形就嚇到了,「你背上的疤…怎麼掉了好多?」
「長好了自然就會掉,有什麼好奇怪的?」趙孟啟說完還做了幾個擴胸運動。
然後錢朵就看到有更多血痂碎片洋洋灑灑往下掉,趕忙湊近細看,感覺難以置信之下還忍不住伸出手指去碰。
結果剛摸上去,一大片血痂就又掉落。
「誒?真的好了啊,這長出來的新皮,又嫩又白,真好玩……哈哈,你現在就像背著一個白殼的烏龜……」
這丫頭還真是沒心沒肺……
趙孟啟扭頭就是一個爆栗敲在錢朵頭上,「會不會說話!?這麼閒,還不去把那些公文收拾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