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如不是他故意留手,隻用了綿力,那恐怕哈魯就不是飛出去,而是肚皮破個洞。
哈魯自認為打遍天下無敵手,這世上沒有比他更勇猛的人,可這一拳突然就把他的世界敲了個粉碎。
巨大的羞辱令他失去理智,掙紮著爬起了,然後狂吼著,像一頭暴怒的山豬一樣再次衝向伍瓊。
“不怕死?”
伍瓊微微皺眉,輕描淡寫般抬腳踹向衝近的哈魯胸口。
這一次,哈魯飛得更遠了,還把地麵砸出了個淺坑,塵土四起。
一陣劇烈咳嗽之後,哈魯居然又爬了起來,晃了晃灰頭土臉的腦袋,睜著猩紅的雙眼,不管不顧地繼續衝向伍瓊。
“嘖嘖,還來?”
伍瓊此刻不知道是該罵還是該笑,隨即一屈腿,身體躬俯著彈出去迎上哈魯。
肩頭撞上哈魯腹部,將他扛起,順勢一個旋轉之後,抱著哈魯的雙腿一掄。
哈魯笨重的身體在空中飛翔,飛出五六丈之後才落到地上,連續打著滾好一會才停下。
這一刻不知道有多少塔亞族勇士在拚命揉搓自己的眼睛,似乎都以為自己是眼花。
隻覺得自己骨架都快散了,用了好半晌,鼻青臉腫的哈魯才再次爬了起來。
忍著全身疼痛,哈魯卻還不打算放棄,咬牙切齒地邁開步子,搖搖晃晃,跌跌撞撞,一往無前地衝向伍瓊。
伍瓊眼中露出訝然,莫名感覺有些佩服起來,“既然你想做個英雄,那俺便成全你。”
於是他重新拔出了千牛刀,決定用斬首的方式送這個堅毅的勇士上路。
說是衝,其實哈魯卻是艱難地挪動著步伐,雙眼死死盯著伍瓊,望見他手中閃爍的寒芒,不但毫無害怕,反而有種渴求和解脫。
或許,英雄相惜是種天性,即便雙方語言不通,但伍瓊卻徹底明白哈魯此刻所求。
為表示敬重,伍瓊用虎口夾住刀身往下一抹,抹去上麵並不存在的灰塵。
慢慢等著哈魯走到自己身前三步,伍瓊滿是鄭重的雙手握緊刀把,主動向前跨出一步,雙眼瞄準哈魯的脖頸後,高高舉起了長刀。
“刀下留人!”
“伍瓊住手!”
一個蒼老的喊聲和一個清朗的斷喝同時響起。
雪亮的刀光在空中畫出半輪明月,然後戛然而止,刀刃停在了哈魯的喉邊,一道血線迸出,血珠沿著刃邊滑向刀顎。
強行停刀讓伍瓊有些氣血逆轉,憋著氣好一會才緩過來,然後把刀收回,輕輕甩去上麵的血液,納入刀鞘。
“抱歉,殿下不讓你死,俺必須遵守。”
哈魯依舊呆滯著,仿佛一塊木頭一樣,連眼珠都毫無動靜。
其實趙孟啟也不是故意想在伍瓊揮刀之時再喊停的,原本他根本沒打算阻止。
並非像伍瓊那樣出於惺惺之情,而是從哈魯身上看到了土人的桀驁,所以覺得適當給個震懾也是很有必要的。
不過當他看見一群老頭從人群中冒出來,並且滿臉焦急,所以才改變了主意。
而另一個用漢話喊停的自然是沐化大祭首了,他看見伍瓊收刀之後,更加確定宋人來此是帶著善意的。
隨後他拄著拐杖,以自己最快的速度走到圓陣前,然後丟開拐杖,顫顫巍巍地用宋人禮節揖手一拜。
“燕王殿下駕臨,山野小民有失遠迎,還請降罪。”
行禮動作很是生硬,漢話也顯得有些怪腔怪調,然而態度卻十分誠懇,在稱呼上也很聰明。
圓陣裂開,趙孟啟快步上前,扶起沐化,“老丈不必多禮,今日我乃不速之客不請自來,倒是給你們帶來了驚擾,所以應是我向你們賠個不是……”
此時趙孟啟身上還穿著重甲,卻已經卸下兜鍪和麵甲,滿臉春風,仿佛真的隻是來作客一般。
沐化抬起頭,看著燕王的麵容,既驚訝他的年輕,也感歎他的風采,隨即愈發謙恭。
“殿下貴腳臨賤地,老漢與所有族人皆深感萬分榮幸,若是不嫌鄙處寒陋,還請入寨中稍作歇息……”
“固所願也,有勞老丈引路。”
趙孟啟笑了笑,扶著沐化的手臂,向山上走去。
經過哈魯身邊時,趙孟啟停了下來,伸手拍了拍哈魯的肩膀。
“山外有山,天外有天,一時的失敗並不代表什麼,這世界很大,若是有機會,希望你能多去走走,多去看看,或許有一天你能比現在更強大百倍。”
哈魯眼珠轉動了,卻很迷茫,因為根本聽不懂趙孟啟的話。
隨後沐化便翻譯了一遍,並且還做了一些解釋。
哈魯聽完後,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