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見場麵並不大,但規格還挺高。占城方麵地位最高的三人,除了國王闍耶因陀羅跋摩六世外,一個則是他的弟弟保脫禿花,另一個是他的外甥釋利訶梨提婆,今日全都在場。
由於占城人崇信婆羅門教,實行的是種姓製度,因此一個人的政治地位在他出生時候就已經決定了。
所謂種姓製度,其實就是部落社會的組織形式,披上宗教外衣後的奴隸製,由部落貴族掌握權力,官製上也沒有什麼文武之分。
占城有兩大主體部落存在,一個是活躍在北部的‘椰子部落’,一個是南部的‘檳榔部落’,兩者在風俗習慣上有許多不同,很容易發生衝突,但會以聯姻的方式進行合作,共同掌握政權。
如今的占城王闍耶因陀羅跋摩出自椰子部落,王位繼承於他的兄長闍耶波羅密首羅跋摩二世,所以按占城傳統,他的弟弟保脫禿花也是享有王位繼承權的。
他的外甥釋利訶梨提婆代表的是檳榔部落,實際上也是具有爭奪王位的基礎,而這家夥恰好是個有野心的人。
這三巨頭一同會見宋國使者,明麵上是表示對宗主國的重視,內地裡卻各懷鬼胎。
蒲師文將燕王的親筆信送上,闍耶因陀羅跋摩好學多聞,不需信大致一樣,都是督促占城打擊海盜,保障附近海域的通航安全。
看完之後,闍耶把信遞給了保脫禿花,然後望向蒲師文,狀若坦誠道,
“好叫上差知曉,小王對燕王殿下的諭令已是知悉,也十分樂意奉行,但鄙國不久之前才遭受重創,元氣大傷,對於清剿海寇一事,目前實在是有心無力……”對於占王的推脫,蒲師文早有預料,神色冷靜道,
“尊敬的大王,所謂事不過三,之前我朝向貴國發了三封溝通函,卻沒有得到任何回應,此次外臣奉命前來,就是務必得到一個肯定的答複,請恕外臣愚鈍,方才大王所言,是否可以理解為,貴國在海寇劫掠我朝商船一事上束手無策,沒有任何應對舉措,是麼?”這近乎於逼問的話語,令在場占城人皆是微微色變,闍耶眼中也浮出一絲怒意。
所謂宗蕃早就名存實亡,咱不去捅破,還願意維持這個場麵,已經是厚道至極,你們不感激也就罷了,居然還擺出如此高高在上的姿態,真把自己當天朝上國了!
?給臉不要臉,那就彆怪咱今天不給你們台階下了,咱就放縱劫掠了那又怎樣?
你們有本事就來咬我啊!
“咳!”眼看闍耶似乎就要發作,保脫禿花連忙假咳了一聲,然後謙遜微笑起來,
“上差誤會了,鄙上並非此意……作為藩屬,就算為上國赴湯蹈火也是應儘之責,商船在鄙國附近海域被劫,我們肯定不能坐視不理,不過嘛,如今海寇勢大,不是輕易好對付的,所以不得不從長計議。”雖然按照錢隆的吩咐,有意激怒占王,但蒲師文心中還是挺忐忑的,畢竟身在彆人地盤,萬一闍耶腦子一熱,把自己嘎了那就太冤枉。
聽到保脫禿花願意轉圜,便口氣也鬆了一些,
“不知是如何從長計議?要知道燕王殿下對海貿之事極為重視,所以才三番四次敦促貴國有所行動,可是沒有太多耐心繼續等待了。沒耐心那又如何?還不是隻能乾瞪眼!?闍耶心中翻著白眼,但理智告訴他,將這個虛有其表的宗蕃關係維持下去也沒啥壞處,反正又不用付出實際代價,說不定以後遇到什麼事還能拿出來利用一下。這麼一想,闍耶乾脆也不說話,讓保脫禿花繼續敷衍,
“是這樣的,要對付海寇肯定得有所準備,總是需要一些時間來征集船隻訓練兵員,一旦準備妥當,鄙國必定即刻出兵綏靖海路,為上國商船保駕護航。”喲,這家夥倒是有點油滑啊。
錢隆看著保脫禿花,微微皺眉,給蒲師文丟了個眼色。蒲師文隨即開口追問道,
“不知貴國具體需要多長時間準備?”保脫禿花假裝認真盤算了許久,緩緩回答道,
“怎麼著也得三五個月吧……”三五個月?那還搞個毛線啊,不說要錯過回航季風,恐怕商船都被搶得不剩幾艘了。
蒲師文搖搖頭咬牙道,
“不行!絕對不行!燕王殿下絕對不能容忍再有商船遭受劫掠!貴國必須馬上行動起來!”
“上差這是在強人所難啊!”闍耶板起了臉,口氣生硬道,
“非是小王不儘心,實在是力有不逮,若是燕王殿下不能體諒,小王能做的,也就隻有上表請罪了。”蒲師文不敢退縮,也是硬梆梆說道,
“外臣絕無為難大王之意,既然貴國確實無法解決這個問題,那外臣隻好前往安南與真臘看看了…或許他們會很樂意出兵為我朝效勞。”這就是明晃晃的威脅了。
假如這兩國借此名正言順地進入占城沿海,到時候誰知道他們會做出什麼事。
眼見又要鬨僵,釋利訶梨提婆隻是暗笑,不過保脫禿花卻趕忙開口,
“上差勿惱,此事也不是沒有解決之道,所謂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如今鄙國糧餉匱乏,所以無法高效調集力量,不知上國能否適當給予一些支援,也好讓鄙國早些具備打擊海寇的實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