釋利訶梨又猶豫了一下才說,「鄙國王闍耶倒行逆施無道昏庸,上欺宗主,下害黎民,根本就是德不配位,眼看著鄙國被其帶上不歸路,某家痛心疾首,不得已下願效先賢伊尹放太甲於桐宮,將闍耶暫時逐離王位,待其改正再還政!」
明明是想篡位取而代之,卻還說得義正言辭,引‘放太甲於桐的典故為例,說什麼國王不合格該停職,等學好了再重新上崗。
所以錢隆聽完都忍不住翻白眼,可心中也明白這確實是一條可行之策。
「上卿此策雖然激進,但也實屬無奈,錢某也能理解,所以自當全力支持。」
然而釋利訶梨卻微微搖頭,「錢將軍可能有所誤解,某家要的並不僅僅隻是錢將軍的支持,更重要的是上國朝廷的書麵允諾和支持。」
錢隆不禁皺起了眉頭。
大宋雖為宗主國,基本不會乾涉藩屬國的王位更迭,更不可能公開支持篡位行為,畢竟儒家文化中,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
因此錢隆思索之後便說道,「朝廷絕對不會答應的,最多就是默許,再說了,隔著千山萬水,等到朝廷回複時,錢某墳頭的草都三尺高了。」
「呃!這倒也是…」釋利訶梨假裝懊惱,又權衡了一會,「某家退讓一步,得不到朝廷支持也就罷了,那至少也該有燕王支持吧,就算不能公開,起碼也得表示一個態度,日後會承認某家才行……錢將軍,某家可是為了上國才甘冒天大風險,若是沒個保障如何能心安?而且,等某家掌權,占城絕對順服上國,保證肅清海路,積極配合上國的一切要求!此事百利而無一害,燕王殿下沒理由拒絕的,即便略有顧慮,相信錢將軍也能說服殿下不是?聽聞燕王殿下極為重情重義,又對錢將軍的姐姐極為寵愛,肯定不會放任錢將軍於險境而不顧……」
錢隆雙眼一眯,心頭冷笑,這女乾賊還真是處心積慮啊,居然將自己與殿下的關係摸得一清二楚!
「上卿所言倒也有理,錢某除了讚同似乎也沒其他辦法了,不過想要推翻闍耶並非易事……」
釋利訶梨大喜過望,「既然錢將軍同意,那某家也不再藏著掖著了,某家有足夠的實力辦到,而且萬事俱備隻欠東風,隻要得到燕王殿下的表態,便可立即行動,不說萬無一失,也是十拿九穩!」
「看來,上
卿這是已經確認殿下抵達瓊州了?」錢隆好似才恍然大悟。
釋利訶梨嘿嘿一笑,「某家就知道瞞不過將軍明眼,事關重大,若無把握哪敢輕易行事,昨夜剛接到信報,燕王殿下與三日前率船隊抵達吉陽軍,現在隻要錢將軍寫一封親筆信,說明情由,並且讓某家心腹能直達殿下麵前,那或許五六日便可得到回複,在此之前,某家會拚儘全力阻止所有圖謀不軌者,必定保證使團安全,不傷絲毫。」
錢隆深深看了釋利訶梨一眼,並沒有開口再說什麼,在堂中來回踱步,細細思索權衡。
過了半晌,都快把釋利訶梨晃花眼的時候才停下來,隨即便取來文房四寶準備寫信。
終於放下心的釋利訶梨殷勤倍至,像個書童一般鋪紙磨墨。
錢隆揮筆直書,洋洋灑灑,幾乎沒有停歇的寫了十幾頁紙,最後取出官印私印一起蓋了上去。
他整理好信紙後就直接遞給釋利訶梨,「上卿看看可有問題?」
在錢隆寫的時候,釋利訶梨便一直伸著脖子窺探,也沒想到錢隆最後會如此坦蕩。
此時也顧不得什麼推辭便接過信紙,急不可待地逐字閱讀,越看越欣喜,平常那張陰沉的臭臉也笑得像喇叭花一樣。
信上麵先是彙報出使以來事項,再陳述占城時局,交待目前境況,又毫不吝嗇的對釋利訶梨一通猛誇,對支持他替代闍耶為王之策也做了利弊分析。
總而言之,非常完美的貼合了釋利訶梨的需求。
「好好好!錢將軍才華橫溢,他日必定位極人臣……事不宜遲,某家現在便去安排,儘快派人前往拜見燕王殿下!」
「也不用急於一時,上卿用過午宴再走不遲。」
「為了使團的安危,片刻也不容耽擱……」
釋利訶梨擺手拒絕錢隆的留飯,收好信紙就大步離開。
拿到自己夢寐以求的東西,他是半刻都不想多留……
錢隆看著遠去的背影,眸光中浮現出一絲嘲笑。
天欲其亡,必令其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