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得浮生半日閒後,又過了幾日便是九月初九。
估摸著蒙古使者應該到升龍城了,趙孟啟便帶著全軍開始野外拉練。
為期一個月,從臨川港駐地出發,走陸路自南向北,貫穿整個島,行軍至瓊州州治。
部隊化整為零,以連級作獨立行軍單位,鍛煉基層軍官的指揮等各種能力。
練兵是主要目的,也順帶向腹地黎人宣示武力,傳遞‘共同發展’理念。
一手胡蘿卜,一手金剛棒,手段就是這麼樸素。
安南這邊,蒙古使者一行也確實進了升龍城。
安南王陳煚知道使者來意,便有心晾他們幾天,殺殺威風。
隻是這蒙古使者也不閒著,在升龍城就仿佛逛自家羊圈一般。
就仿佛蓄意滋事般,整日裡橫行霸道,飛揚跋扈,耀武揚威……
吃酒賞花買東西不給錢還是小事,但當街鞭打官民,調戲猥褻良家,甚至直闖私宅霸王硬上弓。
就連幾個宗室貴女都差點遭了毒手。
一時間,升龍城內雞飛狗跳,天怒人怨。
安南朝廷也不是任由蒙古人為所欲為。
但事關兩國邦交、存亡重事,上頭還沒做出決定之前,下麵的人也不敢對使者太強硬。
派了軍隊圍住驛館,限製使團人員出入。
但蒙古正副使二人完全無視限令,拔刀直接往外衝。
負責看守的兵將甲堅兵利,卻不敢真朝使者身上招呼,反倒被打倒砍傷十幾個。
隨後,正副使便洋洋得意的帶著人,衝進了安南人的講武堂。
以切磋比武為由,重傷多人,其中多是陳氏子弟。
陳煚一看,再不做個了斷,這蒙古使者怕是敢直接衝擊皇城了。
無奈之下,隻好比預定計劃提前了許多十日,召見蒙古使者。
國與國之間,無非就是利益。
陳煚此時也並沒有想和蒙古人對著乾,打算先談談看。
要是條件合適,可免去一場大戰,也不是不能向蒙古人稱臣納貢。
不管怎麼說,蒙古國已然是當世最強大的國家,武運昌盛,滅國無數。
咱連對隻剩半壁江山的宋朝,都能低頭示好,那臣服蒙古也算不得多大的事。
當然,前提是不能太損害‘我大越’的獨立性和利益,更不能動搖我陳氏的統治。
若是能給足好處,幫著蒙古圍攻宋朝也是可以商量的。
存著這樣的心思,陳煚召開大朝會,宣蒙古使者入大殿拜見。
蒙古正副使二人昂然入內,也沒什麼大禮參拜,隻是微微躬身。
看向高坐‘禦階’上的陳煚時,眼神中甚至帶著審視俯視的意味。
也沒怎麼廢話,使者直接就要求陳煚向蒙古稱臣。
國王陳煚親自前往汗廷朝拜蒙哥大汗,宗室子弟入薛卻軍為質。
從此三年一貢,貢品包括儒醫卜匠等人才,並金、銀、沉香、檀香、犀角、象牙等方物。
再從宗室權貴的家中,選拔姿貌上佳者,送往汗帳以作服侍。
還要接受蒙古汗廷派遣人員擔任達魯花赤,服從蒙古監管。
並且開放邊境,任由蒙古大軍過境或駐紮。
隨時配合蒙古要求,集結軍隊向宋朝發起進攻。
蒙古使者這一樁樁一件件的要求,在安南君臣看來,無禮又離譜,簡直滑天下之大稽。
但站在蒙古人角度,卻是理所當然,也有這個底氣。
他們要的不是華而不實的藩屬國,而是任勞任怨的仆從國。
目前安南在蒙古人眼裡的價值,就是提供全部國力,側擊宋朝腹背。
不管是和談逼降安南,還是最終靠武力征服安南,都是為了這個目的。
陳煚強忍著怒氣,向使者試探有沒有商量餘地。
但蒙古使者態度桀驁,絲毫不允許討價還價。
聲稱安南若是不肯答應,那就準備刀兵相見,讓陳煚等著身死國滅。
可答應那些要求,安南和亡國也沒多大區彆。
所以滿殿君臣皆是大怒,痛斥蒙古人癡心妄想。
蒙古使者沒被嚇到,反而愈加囂張,不論是言語和神態,都充滿了對安南上下的蔑視。
陳煚忍無可忍,當庭喝令,將蒙古正副使,及一乾隨行人員都打入大牢。
退朝之後,安南權力層核心數人,聚於偏殿商議對策。
陳煚才坐下,便摔了一個茶盞,“韃子欺人太甚,氣煞我也!”
他弟弟陳日皎也是滿麵怒容,“這狗韃子,粗鄙蠻橫,目中無人,真以為全天下都要怕他們麼!?若是韃子真敢犯我疆界,定要讓他們有來無回。”
陳日皎比陳煚小七歲,不到兩歲時,就被冊封為‘欽天王’。
前幾年,陳煚親征占城時,命他留守升龍城,次年晉封為太尉,與陳守度一起執掌朝政。
陳煚還有一個四弟,懷德王陳婆列,還不到三十歲,更為年輕,也更為氣盛。
“為何要等他們來?請皇兄給臣弟一支兵馬,臣弟去斬了那兀良合台,也好讓天下人知曉,我大越非是大理可比!”
這時,陳煚稍微冷靜了一些,“婆列有此勇武之心,朕心甚慰,不過兵者,國之大事,還得從長計議。”
安撫了一直想要大有作為的四弟,陳煚又滿臉陰沉。
“韃子使者今日這般作態,顯然是有恃無恐,若是朕想得不差,恐怕那兀良合台已經整軍待戰,隨時都會攻入我大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