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署正堂裡,許辰和沮授兩人對視許久,就這麼沉默一陣之後,許辰指了指旁邊的一本書,那赫然就是自然道的經文《自然經》。
許辰看著他,語氣有些意味深長:“此書是我教經文,你即便沒有看過,應該也聽過其中不少內容,我教向百姓宣揚之教義,多半都是源自其中。”
沮授看了過去,這書其實他是真的看過的。
這麼多年過去,黃巾的教材不斷地更新換代,作為其中必修內容的自然經現在數量還真的不算少,隻要願意看,弄來一本不算難。
他坦然說道:“自然道雖名義神教,然而其中內容卻少有神鬼之事,反而教導眾生以理性邏輯認識世界,在下看過之後便驚為天人,閣下開創之思想內容,更令在下折服,此經完全可稱大智慧之著作。”
這番評價,沮授完全沒有任何捧臭腳的意思,就是發自本心。
這套經文已經構建出一套自我閉環的體係,不論是認識世界鑽研道理,還是社會生產生活,百姓都可以以這本書中的方法論和三觀來進行指導。
關鍵的是,以此經文為指導,真的能鑽研道理,真的能發展生產!
這都是數年以來有過實證的東西,道理方麵如張仲景的微觀醫理說便是最好證明。
張仲景現在已經開始慢慢構建一套新的醫學理論。
如今張仲景已經通過長期觀察,把相應病症的細菌特征都進行記錄和發表,還通過微觀觀察,驗證了大蒜素抑製細菌的作用。
這方麵的發展現在已經是沮授很難想象的地步,張仲景研究的玩意兒他現在看懂都不容易。
這些成果,實際上就是源自於自然學方法論的基礎,而這也說明自然道這一套確實可行,具有極大現實作用,這一點來說要比儒家超前太多了。
更不要說科學研究下的各種技術發展,直接幫助黃巾各類產業生產力提升,這才有黃巾治下如今相對繁榮的工商環境。
也正是因為自然經,沮授對許辰完全不敢有任何小看,十幾歲能弄出這套東西,他隻能說一句天才。
不過許辰問他這句話的重點,並不是要聽這些讚美,所以他的反應也隻是一笑置之:“你既然看過我教經文,也通曉我教教義,那應該明白我教的路線與士族是沒有緩和餘地的。”
沮授也是笑道:“圍三闕一隻是戰爭的策略,留出一門是以更小的代價取得勝利,卻並非放任敵人逃走,以閣下的智慧不應該沒有考慮過這個事情。”
許辰看著沮授,忍不住點了點頭,不得不說對方猜的很準確。
如何處理士族豪強這確實是自己一直考慮的問題,雖然暴力清洗也能實現事業,但難度也會倍增。
這個過程黃巾必定需要付出難以想象的代價與犧牲,而且進程也會因此拖長。
他毫不懷疑以現在的情況繼續發展下去,等到黃巾要從幽州南下的時候,十有八九要麵臨天下豪傑的共同討伐。
占據了整個幽州,黃巾也實質上有了爭霸天下的基礎,這在天下士族眼裡實在是有些嚇人。
就算他們不可能全心全意,但哪怕來一次如諸侯討董那樣貌合神離的合作,那也夠自己受的,要想避免這種情況,必須要降低一下黃巾的仇恨。
隻不過如何處理士族豪強才能降低仇恨,這確實是一個很值得思考的問題,至少許辰還沒什麼頭緒。
他把目光看向了沮授:“我的底線就是有罪之人必要清算,不義之財產必要沒收,那麼你覺得在這個基礎上,如何做才能做到闕一?”
罪人要殺,財產要抄,光這兩條就已經足夠要命了。
沮授以自己的角度去看這兩條底線,都覺得難以接受,這實際上根本就沒有士族的未來。
但今天站在這裡,沮授本就是來和許辰談判,這是雙方對彼此的雙向選擇,沒有一個相處的基礎,那就算自己想留也沒法留下來。
許辰同樣也打起了精神,他知道如果今天自己留不下沮授,那以後也沒可能留下任何一個士族中人。
沮授沉聲道:“士族豪強中人確實不乏惡行,但絕不至於人人該死,以罪論罰這沒什麼好說的,隻要家族可以延續,士族豪強斷尾求生並非不可。”
許辰沉默點頭,既然沒有動搖底線,那自然無話可說。
也正如沮授所說,士族豪強的確不都是惡人,再怎麼樣也是學仁義道德的群體,真正窮凶極惡的畢竟隻是少數。
此前黃巾逃亡,審理隻能簡單粗暴,免不了打擊麵大一些殺的多一些。
如今審理工作趨於細致理性,很多罪不至死或者沒有罪的自然不必刻意加重刑罰,多數人倒是能夠活下來,無非就是要受相應的處罰日子不好過而已。
至少黃巾不是完全趕儘殺絕,要不然今天沮授也沒法站在這裡了。
而真正重要的就是第二點了,大部分人不僅要活命,更要保住自己的利益,可這一點來說黃巾的做法就完全與他們對立起來。
“相比於粗暴的沒收,閣下或許可以嘗試一下置換。”沮授沉吟片刻,如此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