藺西言沉默地掏出一卷錢交給她,濕漉漉的身上還在不斷滴著水。
“嘖,都濕了,放那吧。”
張紅玫沒有伸手接,而是嫌棄地讓他把錢放桌上,仰頭吐出一個煙圈。
藺西言沉默地照做,然後回到他狹小的房間。
說是房間也不太合適,這裡小到他躺在木板床上連腿都伸不直,床邊還堆著不少雜物。
他就像沒有看見那些東西一樣,徑直走到床頭,拿著一旁短短的鉛筆劃掉一個數字。
做完這些之後,藺西言才坐到床上,小心翼翼從懷裡拿出那把嶄新的傘,傘麵乾燥,青年的溫度已經完全消失了,但他還是珍視到不行,略顯粗糙的指腹拂過光滑的傘麵,就像間接拂過那個人的手一般。
似乎是被這個想法嚇到了,藺西言的耳朵一瞬間染上紅色。
他這樣靜靜坐了很久,直到天色很晚,才簡單洗漱,抱著傘入睡,唇角微揚,似乎是罕見做了個美夢。
月上柳梢,大雨已不知何時停了,花園裡的鳶尾花上沾著水珠,在月光下亭亭玉立。
“紅玫?三缺一!來不來?就等你了。”
“紅玫這幾天運氣這麼好,現在肯定再接再厲嘛,怎麼可能不過來,你們就是瞎操心。”
“對對對,紅玫可是大老板。”
電話裡七嘴八舌,直把張紅玫吹得飄飄然,她這幾天運氣確實不錯,平時舍不得買的名牌包包都下手了一隻,而且家裡的小畜生又供了錢。
她心意一動,“行了行了,很快就過來。”
張紅玫把燃到頭的女士香煙隨手扔進煙灰缸裡,拎著包便風情萬種地扭出了門。
一夜轉瞬過去。
晨起的藺西言習以為常地收拾了家裡的煙灰和外賣盒子,背上書包出了門。
大雨帶走了樹葉的塵土,讓它看起來嶄新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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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瘟神來了,快走。”
“真晦氣。”
“……怎麼了?”
“你是新來的?我跟你說,這人你可得離他遠一點,他……”
藺西言走進校門,邊上的同學紛紛給他讓路,堪稱一中一大盛景。
藺西言成績差,性子孤僻,眼睛奇怪,媽媽是做那個的,聽說還克死了他爸,不明所以的都被警告走了,久而久之他身邊就形成了一片真空地帶。
當然,以上場景僅限九班之外。
藺西言回到教室,瞬間收到了全班的熱切注目禮。
“大佬,”一個時髦雞冠頭的少年狗狗祟祟湊近藺西言,“這次還是一樣,可以嗎?”他把口袋裡一兜錢塞到藺西言手裡,“這是定金。”
九班的人都知道,要想家長會不被揍,找藺神就對了,隻要是合理範圍內,想考多少分藺神就可以給抄多少分。
他們也不貪心,分數時不時上上下下,總之不被打就行。
“嗯。”藺西言言簡意賅。
“藺哥,還有我還有我!”
“我也一樣!”
有了雞冠頭少年開頭,藺西言很快就收到了一大筆單子,足夠這段時間的飯錢。
他安靜坐下,長而翹的睫毛遮住了那雙翡翠色的眼睛,讓人看不起裡麵的神色。
與教室一牆之隔的樓梯間裡傳來一陣喧鬨,九班成績最差,所以位置也最不好,是最靠近樓梯口的。
一個貓眼少年被簇擁在中間。
“清淮,聽說你昨天去警局了,是發生什麼事了嗎?”蔣陽抱著一顆籃球,慢悠悠跟在蘇清淮身後。
蘇清淮腳步一頓,搖搖頭,“隻是因為遇到一個人暈倒在路邊,所以……”
他話說一半就止住,其他幾個人跟著聯想。
“原來是因為見義勇為,不愧是我的一中的大學神。”
“厲害,要是我肯定不敢。”
“也沒有,我隻是做了大家都會做的事。”蘇清淮抱著書,露出一個恰到好處的微笑。
“學神大人你就彆謙虛了。”
“就是就是。”
幾人嘻嘻鬨鬨走過九班後門。
蔣陽突然想到一件事,“清淮,聽說校慶會有成功企業家來校,選擇一個學生定向資助培養,你成績這麼好,那個名額肯定是你的。”
幾個人頓時興奮,“真的嗎?那太好了。”
“看來我和大學神的差距又要拉大了。”
蘇清淮抱著書靦腆道,“大家彆這麼說,比我努力的同學有很多……”
“但是他們都沒有你成績好。”
“就是就是。”
蘇清淮有些不好意思嗔道,“你們彆調笑我了。”臉上卻帶著誌在必得的笑容,仿佛早已把名額收入囊中一樣。
一群人說說笑笑走了,不約而同繞過九班的走廊,似乎是怕被染上什麼晦氣似的。
“切,囂張什麼。”
九班同學對著他們的背影比了個中指,隻有藺西言不為所動,安安靜靜坐在座位上寫著什麼。
“藺哥,要不咱也去競爭一下唄。”
“就是那個什麼資助,以後你就不用打那麼多份工了,多好。”